冷晖枪的传说

夜河静谧，万里无云。星光落入梦境，轮回开启。

豫州苏侯爷府。

“你是谁？你是谁？别走……”

“小姐，你又做梦了？”穿着丫鬟装的莺儿叠开罗帐，关心道。

苏灵儿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几时了？”

莺儿道：“辰时不到，小姐不再睡会儿吗？”

“我再睡会儿吧。”苏灵儿又躺了下去，她最近总是做很多奇怪的梦，在梦里有个迷糊的人影，看着像是男人，每次要看清他的轮廓时，就会猛然醒来，这次也不是例外。

苏灵儿边想边沉睡下去，昏暗的暖床上，她敞开的左手心，慢慢浮现出一把枪的影子，等有人来时，那道黄光又暗淡了下去。

“还没醒？”沈玉琼靠近床边，又退了下来。

莺儿回道：“回夫人，小姐醒了又睡着了。”

沈玉琼走到外间，问道：“她还是做梦吗？”

“是的夫人，小姐夜里总是睡的不安稳，今还出了很多虚汗。”

沈玉琼担忧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夫人，奴婢听说平安寺有高僧坐镇，说不定能解小姐的梦症。”

三川郡，三王爷府。

“超儿总是梦呓，这可怎么办？”书房里，王妃急得团团转，“莫不是被下了降头吧？”

三王爷马奚松安慰道：“没事，夫人多虑了。”

屈婉玲的眸色渐松，突然又嗔道：“都怪你，平时疏于管教。”

“若夫人不放心，不如带他去平安寺吧。”三王爷对自家这个小儿子最是头疼，若能把他送走，耳根子倒也能清净一下。

“寺里的慧明大师，是位得道高僧，有他给超儿看上一看，夫人也可宽心了。”

就这样，马超的母亲屈氏与苏妲己的生母沈氏，两人不谋而合的前往平安寺。

郊外，大道上。

坐了一路马车的苏灵儿，烦闷不已，纤纤玉指轻轻地挑开青色的帷裳，一片美景映入眼帘。

一双好看的秋瞳震惊，活泼开朗的苏灵儿，忍不住将脑袋探出去，外面正值春暖花开，草地绿油油的，一片又一小片。路边的野花含苞待放，有的沐浴晨光，有的还带着露水。勤奋的牵牛花，不似卯时那般鲜艳欲滴，此时有些蔫了吧唧的垂下脑袋。

你方唱罢我来唱，正欲寻找新鲜事物的苏灵儿，突然被母亲打断。

“灵儿！”

沈玉琼严厉的声音，唤回她的身形，与母亲坐在一处，心却越跑越远。

在苏家马车后面不远处，也行着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四面装裹着昂贵精美的丝绸，镂空雕刻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

这辆华丽奢香的马车，像春日里的旭阳，闪着金色光芒，醒目又灼人眼球。引得过路人一阵唏嘘，一阵赞叹。

一路人道：“真奢华，想必马车里的人一定穿金戴银…”

进京赶考的书生羡慕道：“这车里的贵人怕不是什么王侯世家？”

这时，恰好一上山砍柴的樵夫路过，道：“兄台，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书生好奇道：“哦？何来？”

樵夫擦擦汗，道：“端看这烫金马，就知是城南三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路人插话道：“未曾听说王爷出行……”

樵夫啐了一口，愤愤道：“混不吝，小世子！”

书生与路人互看一眼，心里暗忖道：混世魔王？

镶金嵌宝的马车渐渐远去，车里坐着三王爷的发妻和小世子。

小世子的三个哥哥都在睡懒觉，唯独他被早早叫醒。

一双丹凤眼，迷迷糊糊的，不肯全部睁开，马车压到一块小石头，猛的一顿，赶走了小世子的瞌睡虫，正是爱玩的年纪，他撩开蓝色的纱帘，往外探头。

草木伸舒，萌芽而出，花木虫鸟苏醒，万物都在震动生长，炽盛而有光泽。

三王爷家的骏马有力奔驰，很快就赶上了苏侯爷家的两匹枣马。

闭目养神的苏灵儿听到车轱辘声，好动的她，慌忙趴到车窗右侧。还未待她撩开车帘子，一阵风就已吹来，恰好吹开了左边马车的车帘，四目相对间，苏灵儿不好意思的将帘子盖下。

两车相距甚远后，她在心里忍不住回味道：“好俊的少年。”

马超也被牵动心肠，“好灵动的姑娘。”

后来，谁也没有想到。

这一幕，多年以后还是会想起。

“超儿，在看什么？不困了？”屈婉玲好奇的问道。

马超慢慢靠近母亲，“娘，今天来进香的很多。”

屈婉玲撩开镶金边的车帘，这时马车已超了后车很远，所以她没看到侯爷夫人。

“超儿，一会儿见到慧明大师，不可顽皮。”

一想到母亲又要说教自己，马超赶忙敷衍道：“知道了。娘，我先睡会儿。”

“你这孩子，刚刚不是说不困吗？”屈婉玲看着已闭眼的儿子，只好闭了嘴，“唉……盖住，别着凉了。”边说边给他盖上一条绒毯，虽说已过了冬季，但开春之际，天气还是有些凉的。

“娘，我困了。”看累的苏灵儿同样趴倒在了母亲怀中，甜蜜的睡觉。

一炷香后，苏家驾车的奴仆，慢悠悠的将马车停靠在平安寺山脚前，沈玉琼晃了晃女儿的肩，“灵儿，到了。”

苏灵儿伸了伸懒腰，“娘，到哪了？”

“平安寺呀。”沈玉琼先一步下了马车，苏灵儿紧随其后，“啊，怎么在山底下，娘，我们要爬上去吗？”

看着巍峨的高山，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影，苏灵儿一个脑袋两个大。

在山脚望去，寺中巍峨耸立的舍利塔，似谭月歌。

沈玉琼虔诚道：“徒步上山烧香拜佛会更灵验，走吧。”

庙门前，方丈慧园正领着一众弟子，在迎接王妃和小世子。

慧园双手合十，颔首道：“屈夫人~”跟在慧园后边的僧人，亦双手合十。

屈婉玲伸手略扶，笑道：“住持无需多礼，请起！”

慧园大师拿佛珠的手仍立在胸前，另一手则伸向前，也笑道：“请！”

“娘，我们还要走多久？”苏灵儿停在了三十级台阶那，她已累的气喘，这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槐花清甜的香气。

她好奇的抬头望去，大片的槐花挂满枝头，一丛丛、一簇簇，在风声中动人心弦。

“娘，这里好多槐花呀。”

沈玉琼在前面歇脚等女儿，“灵儿，还有七十个，快跟上。”

“来了。”遇到新奇事物，苏灵儿又恢复了朝气，她开心的跑上去。

“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书生，吟诗路过。

苏灵儿几乎下意识的接道：“门前车马今谁到，零落槐花向春风。”

两人颔首一笑，书生继续向上赶路，苏灵儿则跑去了母亲身边。

“你呀，还会作诗了？”

苏灵儿莞尔一笑，“不会，我改的。”

面对女儿的调皮，沈玉琼没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小机灵鬼儿。”

寺里僧人沿山坡种了很多槐树，苏灵儿跟随母亲，再往上走，是一片黄色的槐花，花冠呈蝴蝶形，在盛开时花色略微淡黄，携带着春之爱意，就像出俗脱尘的仙子。

“娘，怎么还有紫色的？”越过黄色槐花，苏灵儿看到了紫色的槐花，忍不住惊奇道。

“娘也是第一次见，这颜色真温柔。”紫红色的槐花未开完整，就像紫色的珠子串成了串，明亮又耀眼。

“娘，我们快走，说不定山上还有好玩的。”苏灵儿不似寻常官家女子那般文静，她很好动，尤其对于新奇的东西，更是按耐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灵儿，灵儿……”沈玉琼在后呼唤，显然不管用，只得对丫鬟吩咐道：“快去跟上小姐。”

莺儿赶忙追上去，“小姐，等等我。”

苏灵儿一口气跑到了山顶，望着平安寺三个鎏金大字，赞叹道：“真气派！怪不得娘一定要来。”

“小姐，小姐……”莺儿追的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小姐身边，“小姐，夫人还在后面，咱们不要乱……跑了。”

丫鬟的话未讲完，苏灵儿就已迈进了庙门，她只能跟上去。

入了庙门，里面是宽广的大道，大道由大理石铺地，光滑又粗糙。

走过三十六道大理石，就来到了大雄宝殿前。

要上大雄宝殿，还要在走三层台阶。每一层有十级，加起来就是三十级。

“小姐，不等等夫人吗？”莺儿走到现在，好不容易缓口气。

苏灵儿呢喃道：“娘？娘在哪？”她扭头看去，还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娘怎么还没上来？”

莺儿道：“小姐，你走的太快了，咱们等等夫人吧？”

“嗯，那好吧。”为了不妨碍其他游客进香，苏灵儿退到一旁。

马超正好跟着母亲出大殿，方丈一路陪送，“王妃，一会儿让慧娴领你去后院厢房，老衲就不跟着了。”

屈婉玲双手合十，虔诚道：“多谢方丈。不知慧明大师在何处念经？”

方丈亦双手合十，道：“慧明师弟好似在禅房念经，王妃若是需要，我请他去见你。”

屈婉玲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讨教一下佛经，无需叨扰。”

请教佛经，直接问他便是，方丈也不敢多问，只道：“慧娴，你领王妃过去。”

慧娴领命，先一步走下台阶，屈婉玲唤了一声儿子，便跟了下去。

见世子没有跟上，王妃的亲信婢女李歌，喊道：“世子，这边。”

马超回头道：“娘，你先去吧，我到处转转。”

收到王妃的眼神暗示，李歌又嘱托道：“世子爷，你不要跑远了。”

“知道了，李嬷嬷。”马超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的他就绕到了大殿的后面。

殿后，是一片山。

名曰：九生山。

“九生山？”马超的心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下去，他真的跳了下去。楼不高，但也有三层楼那么高。

马超就这么跳了下去，他不是直接到底，而是抓住了一棵树干，顺着滑了下去。

如果被王妃知道，一定吓傻了。

马超来到镌刻的“九生山”前，石碑上面有一行小字。

“今生今世伴你左右，九生九世永不得安。”

“不得安？”马超只觉得的脊背发凉，他慌忙逃窜。

苏灵儿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母亲，“娘，你好慢哦～娘，我想去那边玩。”

沈玉琼瞅了一眼许愿树，“不行！跟我去拜玉帝。”

同行的奶娘插话道：“夫人，要去拜月老才行。”

“月老？”沈玉琼疑惑道。

“是的呀夫人，月老掌管人间姻缘，小姐时常梦到一人，多半是…”奶娘悄悄附耳道：“未来姑爷。”

沈玉琼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转而对女儿道：“灵儿，跟娘来。”

月老殿。

苏灵儿跪在草席垫子上，学着母亲双手合十，狐狸眼时不时的偷瞄一下母亲。

“心诚则灵，灵儿，不许左顾右盼。”

收到母亲的口头警告，苏灵儿赶忙跪直身子，但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她应该求啥？说什么？

正苦想时，有人推了推她，“姑娘，你拜好了吗？”

苏灵儿睁开双眼，愣了一会儿，才回道：“大娘，你也要拜？”

穿着粗布衣的大娘道：“大娘替儿子拜一拜，姑娘，你结亲了吗？”

苏灵儿又愣了一瞬，“没，没有。”余光没瞥到母亲的衣裳，她立刻站了起来，“大娘，我拜好了，给你来。”

苏灵儿匆忙出了殿门，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心慌。

“娘……莺儿，我娘呢？”

莺儿指了指大雄宝殿，“小姐，夫人去里面上香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苏灵儿边说边往大雄宝殿赶，不料却和刚刚的那位大娘碰头了。

“姑娘，这么巧？”

苏灵儿看到了她手里未送完的香和纸，问道：“大娘，你还要去上香？”

大娘握着篮子的手，往上提了提，高兴道：“我还要去给我大儿子求个官，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不是。”苏灵儿看了看莺儿，“我和她一起来的。”

“你们家里人真放心，让你俩个小娃娃出门。”

苏灵儿正想告诉她是和母亲一块来的，但那大娘已走远了。

“小姐，你怎么认识她的？”莺儿好奇问道。

苏灵儿道：“刚刚认识的，大娘比较自来熟。”

“小姐，小心！”上下台阶的人比较多，莺儿赶忙护住了苏灵儿，同时将她往旁边带。

“莺儿，你给我吓死了。”那人不过是被挤了来，莺儿可能怕他对小姐图谋不轨，所以才护的急了些。

莺儿不觉得自己错了，“小姐，你不可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我要保护好你。”

“谢谢你。”苏灵儿没心没肺的揉了揉她的发，莺儿恼道：“小姐，我的发型都乱了。”

“那你慢慢收拾，我去找母亲了。”

苏灵儿开心的跑上去，不过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吵架。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我没碰你，你这香肯定是买的劣质货，不然怎么可能还没烧就断了？”

好像是母亲的声音，苏灵儿赶忙跑了进去。

“什么劣质货，你弄坏了我的香，那就要赔给我，你不要仗着有钱有势的就欺负这一个老太婆。来人啊……没人天理了……”

“娘……怎么了？”

面对刁蛮妇人的耍赖，沈玉琼正头疼时，就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等声音到的时候，女儿就已来到了身前，为了不让女儿受到伤害，她赶忙推走，“灵儿，没事，梨花，把灵儿带走。”

“好啊好啊，全都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啦……”

苏灵儿往地上看去，她立刻心惊一瞬，这不是同她讲话的那个大娘吗？

怎么会和母亲起了争执？

苏灵儿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洗耳恭听。

大娘见贵妇人要走，立刻拉住了她的裙角，“赔我的香，不赔不能走！”

沈玉琼的眉头跳了又跳，她费力的拽出来纱质罗裙，“你别拽我，这件衣裳，抵你三百根香。”

听母亲这么一说，大娘死抱的手果然松动了一分，但下一秒，她就开始倒地打滚了。

“哎哟～打人了，打人了……”她痛苦的蜷缩着，手还捂着肚子，仿佛母亲真的踹了她小腹一脚一样。

来上香的香客，纷纷对母亲指指点点。

母亲的脸上凶凶的，一看就像在欺负老实人。

苏灵儿挣开奶娘的桎梏，挡在母亲前面，“你胡说，我娘根本就没有打你。”

苏灵儿又往香台那里看去，“你的香还没烧就断了，不是我母亲弄的，你上来时候，是用左手拿着的对吧？”

“这座大殿坐北朝南，我们上台阶的时候，一般是靠着东边。而从大殿下去的香客，大部分走的则是西边。东西原本隔的很远，但今日恰逢三月三，所以人比较多。那捧香应是你上来时，被人不小心撞到了，只不过当时没断裂罢了。”

大娘停止了哀嚎，道：“她是你娘亲，你当然帮她，你说是别人撞坏的就是别人撞得吗？你有本事把那个人找出来。”

苏灵儿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人影，正是刚刚想碰他的那个男子，她总觉得那人长得很熟悉。

“我知道是谁，你等着。”

众人好奇的跟着苏灵儿移出来，就连那大妈也自动爬了起来，好奇的看下去。

“你说她真的能找到吗？”

“我看悬，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还会一直待着。”

“不过是三炷香罢了，我看那妇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不赔点钱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

“咱的面子值不值钱？不值钱，但是侯爷夫人的呢？”

“你是说，那位是侯爷夫人？”

“对了，侯爷夫人如果今天不能自证清白，那就会落下欺压百姓的恶名，以后……”

“以后咋？”

“以后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看客们的话，落入梨花耳中，她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担忧的看向自家夫人，只希望小姐能找到那个人，可是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与此同时，在矛盾中度过的不止她一人，沈玉琼也是后悔，不该拉女儿下水。

如果女儿不能找到那个人，那么被嘲笑的就是整个侯府。

苏灵儿没想到这层意思，她在台阶上，上了又下，下了又上，反反复复的折腾了三趟。

“找到了吗？”大娘不耐烦道。

“找到了！”在中间的十六台阶处，传来了苏灵儿欣喜的声音，众人应声奔去，很快就把那一片围成了一个圆。

苏灵儿捡起断裂的半柱香，“这就是证据。”

“大娘，这是不是你的香？”

大娘面露难色，“这……”

“是不是？你看不出来？”心急的看客忍不住问道。

“说呀！”

大娘流了一身冷汗，她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不……”

“这怎么可能是我的香，你怎么能确定一定是我的香？”

苏灵儿有印象，大娘拿在手中的三炷香，有一根上有红色的印子在。

“我记得，你看这个红色的纸就是证明。”

“把你剩余的香拿出来。”

大娘把篮子往后一撤，“这里没有了，这是我的篮子，你不能随便翻。”

苏灵儿此刻已感受到了她的做贼心虚，心里大致明白了她的作案经过。

“殿里有。”苏灵儿说完，便往上奔去。

到了殿门口，正好看到了方丈。

“小施主可是在找这个？”方丈将三根断香展示出来。

苏灵儿激动道：“是这个。”

从九生石那里回来的马超，因着好奇也加入了人群中。

方丈将两种断香进行了比对，最后得出结论，“材质，香气皆是一样。”

大娘被好心的看客推了出去，她自看到方丈后，便颤巍巍的不敢站直身子，一点嚣张气焰都没。

“去把他儿子带上来。”

不久，便有一个矮胖的男子被僧人押着来到了众人眼前。

“要不要我告诉大家，他是谁？”方丈看着大娘说话，眼神是不容拒绝的狠厉。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求方丈大发慈悲，大发慈悲……”

方丈将目光移向沈玉琼，略带歉意道：“夫人受惊了，今日在本佛门重地发生这等事情，老衲实在惭愧。”

沈玉琼早已气消，她浅笑道：“方丈言重了。”

方丈颔首后，问道：“以夫人看，这二人该当如何处置？”

一听到方丈的话，大娘立刻将头对准了沈玉琼，“求夫人放过我们，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求夫人网开一面……”

苏灵儿还在气中，一方面因为自己识人不察，一方面因为她将母亲又置在了风暴边缘。

如果母亲不放过他们，日后定会被说尖酸刻薄，毫无人性。

如果母亲放过了他们，世人又会说侯府软弱可欺，人人皆可拿捏。

苏灵儿刚想开口，却被母亲拉住。

沈玉琼自然明白这层意思，她善意一笑，“方丈师傅，既然此事发生在贵寺，那我就不好越俎代庖，况且我也没什么实际性的损害。”

“夫人心善。”方丈慢慢走到了正中央，“诸位，请听老衲一言。这位妇人和他儿子乃是惯犯，经常借着断香的由头去和香客讨要银钱。本寺已容纳他们四次，今日再犯，平安寺日后不再接纳二人，从现在起，逐出本寺。净明！”

“是，方丈。”

大娘他儿子被僧人架着抬走了，大娘则在后面狂追。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以后凡是来平安寺进香的香客皆可在门口处领三炷香。阿弥陀佛……”

“大师慈悲。”

方丈拎着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其中就包括马超。

“娘，咱们也走吧。”苏灵儿挽上母亲的胳膊，难得温柔道。

回了客房，沈玉琼立刻枕脸道：“跪下！”

梨花还没关紧房门，也是被吓了一跳。

“夫人……”她想劝上一番，却被凌厉的目光劝退。

苏灵儿只好乖乖的跪了下去。

沈玉琼坐在桌前，严厉的问道：“可知错了？”

苏灵儿垂耳，小声道：“知道。”

沈玉琼依然严厉的斥问道：“知道什么？”

苏灵儿低头道：“女儿不该出风头。”

良久，沈玉琼才道：“起来吧。”

苏灵儿如释重负，开心的蹦了起来，但看到母亲严肃的面庞后，又缩成了鹌鹑，沈玉琼被她的傻样惹笑，苏灵儿赶忙见缝插针道：“娘，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敢生气吗？你呀……”沈玉琼戳着女儿的脑门，轻轻的不太用力。

苏灵儿邀功道：“娘，我这还不是看你受了欺负，我……”

沈玉琼打断道:“娘还处理不了这点小事？”

苏灵儿后知后觉道：“娘，你早就知道？”

“夫人什么没见过。”梨花奉了一杯茶来，“小姐，你莫要强出头了。”

苏灵儿不满道:“我才没有强出头，我也是有计划的。”

沈玉琼拆穿道：“什么计划？”

“你就没想过万一找不到那根香？”

苏灵儿抠了抠手指头，“我，我看着大娘和那个男子像……”

“娘，他们还真的是母子呀？”

沈玉琼饮了一口茶，反问道:“不像？”

梨花又给小姐倒了一杯，“小姐，喝点润润嗓子。”

苏灵儿开心的接过来，“谢谢奶娘。”

浅饮一口后，又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会笃定没弄断她的香？”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形象。

沈玉琼叹了一口气，“唉。”

梨花解释道:“夫人是听戚三夫人说的，戚三夫人也是夫人的表姑姐。前几日戚三夫人来平安寺进香，就被那对无赖母子讹诈了十两银子。”

苏灵儿前后这么一联想，自然明白了其中缘由。

“那大娘说要替他儿子求个官做，敢情是要拿钱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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