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园中存仙灵

住持：“文清啊，你若真要走了？”

杨济：“我啊，活得太匆忙了，常留在一个地方习惯不了。”

“以后可得记得常回来看看老衲。”住持笑道。

“凭缘分再见吧，住持，”杨济一边往永桃庭里的桃树上贴符咒，一边说着：“这些年我虽没学好个什么佛法，但还是吃了寺里不少斋饭，人呐不管活多少岁，也得心存感恩啊。”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诸葛芸坐在桃树上询问道。

杨济：“你给我滚下来！”

“噢。”诸葛芸跳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起走的？”杨济斜着着眼，看着她手里抓着的一把桃花。

“不是师傅您说的，我说的。”

杨济：“行行行，我算你已经出师了，折扇就当送你的出师礼，老老实实呆在柳城，我们也有缘再见……”

诸葛芸：“可是师傅，我跟您三年了唉，怎么也得有些感情吧？”

住持：“老衲我啊可还记得那年小芸一个人来寺里为她娘祈福……”

“然后我在桃树旁边装神弄鬼被她瞧见了，非要拜我为师，也怪我是个感性之人，她跪在寺门前的那一夜天公助雪……”杨济打断了住持的话。

“所以师傅就带上我呗，今天不想跪了。”她摇拽着杨济的手，像个小女孩似的撒娇，其实也还是个小女孩。

“住持在这看着呢，你注意你的形象。”见怎么劝说都无效，杨济只好同意，“好好好，行了，明日正午寺院门口我等着你。”

“师傅我今晚不就在寺里睡么？”

“你得回趟家，跟你娘道别……对了，她若不许你去，你就不得去，记着这事，别骗师傅。”杨济催促着让她赶紧回家去。

诸葛芸听后有些欢喜和担忧，从出生就未离开过柳州，自己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不知母亲会不会让她走，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离开寺院，往家里跑去。

“师兄啊师兄，舍不得啊……”四周弟子都连忙跑来，抱住杨济的腿，连杨济的几位师哥也跑来送别。

“师兄啊，你这一走，院内桃花谢几次才得以再相见。”文静哭得极惨，来院里上香的人还以为今日寺庙有丧事，皆为此哀惜。

“对啊，师弟，谁言思念无声，却我耳畔婉转……”这个法号文道的和尚比杨济早三年入寺庙，今日更是泣不成声。

其余十多人站在身旁，就差披麻戴孝。

杨济实在受不了了。“我好像还忘了几本秘籍在藏经阁里……”他若有所思地说着。

刹那间，都急忙朝藏经阁赶去，还有几位踉跄在身后。

“谁言思念无声？谁季年里数桃花凋落盼我回？切，一个个心怀鬼胎。”杨济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去，回头看看熟悉的地方，再回来时就又是另外一些人了。

“师兄！”一个乖巧的和尚跑了过来。

杨济：“哟，文安来啦。”

文安是寺里年纪最小的和尚，来寺庙也不过两年。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绑着朱红绳结的酒葫芦，送给了他最敬仰的师兄。今早得知师兄要走的消息，他就去了镇上挑选礼品，连午饭都没有吃，知道师兄爱喝酒，所以最终选择了这个。

“你倒还挺懂人情世故。”杨济接过酒葫芦，里面已灌满了酒。“师弟啊，你不跟你文静师兄们去藏经阁里找秘籍么？”

文安：“不必了，文清师兄，我记着你说过的话，‘佛法无边’，我会好好修炼佛法，将来也想像师兄一样周游世间。”

杨济摸了摸他的头，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啊。你小子挺有天赋的，将来做个佛教大师蛮不错。”

“行啦行啦。”杨济把酒葫芦挂在身上，“师兄有急事不容耽搁，有机会我回来看看你，只是那时候你……”

“师兄请讲。”

杨济嘴边“两鬓斑白”这四个字怎么都开不了口，他离开清门寺太多次了，如若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他长生不老的秘密可不容易瞒住，也怕引起祸端。

“没什么好讲的，你赶紧去吃饭，瞧你瘦的，去吧去吧。”他拍了拍文安的肩。

“嗯好，师兄再见。”

“再……唉，再见。”待文安走后，杨济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

“娘。”诸葛芸接过母亲手里的刀，帮忙切起了菜。

“你这孩子，我让你跟着他学就不错了，现在人家还要你跟他走，我哪能放心得下你。”母亲说完要夺回菜刀，诸葛芸却不肯。

“师傅不是那种人，他可是神仙下凡。”

“哪个神仙？”

“不知道。”

“唉哟，我的仙人女儿，你咋就这么容易着了他的魔。你告诉我，你一不是富家千金，二不是扫眉才子，他怎么会像你说的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呐，人家就图你美色，时候未到而已。”

诸葛芸思考了一下：“娘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不对不对，”诸葛芸摇了摇头，“娘，您病的时候是我去清门寺给您祈福的，您现在病好了就怀疑我师傅对我图谋不轨，他在清门寺乃至全柳城的名望可高着呢。”

“那是你娘我吃药好的。”母亲态度坚决，不论诸葛芸说什么，都不同意。

“有了！”诸葛芸拿出紫锦轻阴扇来，“娘，我跟你说，这可是师傅赐我的宝贝。”

“就几文钱买的扇子给你纯真的心拐走了？”

“瞧你说的，这可是仙器，天宫里的宝贝，你看我给您演示一番，让你信服我师傅就是天庭里的神仙。”说完，她拽着母亲的手来到了屋外。

诸葛芸将折扇打开，往屋后的泥土地舞了好几下，除了风有些凉意，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唉，你还别说，你师傅送你的这把扇子还真就比市面上的那些凉快。”母亲道。

见女儿有些失落，她便蹲身安慰道：“芸儿啊，这天底下的脏东西太多，现在我们祝国情况不容乐观，不小心就会开战，我怎么放心你乱跑，听娘的话，柳城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美景，过阵子娘带你去看，就别走了。”

诸葛芸没说什么，叹气着回到屋内，但还是在灶台旁帮母亲切菜。初见师傅时她才十七岁，而如今也是快要出嫁的岁数了。

……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推搡着她叫起床。

“娘，你让我再睡会儿……”诸葛芸朦胧着钻入被窝。

“那你是不想跟你师傅去了？”

听见这话，诸葛芸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在做梦吗？娘。”

“昨夜我梦到你姨了，她让我托话给你，让你别拿那扇子往屋后扇，她的魂儿啊，昨晚都快被风吹走了。”

诸葛芸感到惊喜，“咦惹，母亲也信梦里的话吗？”

“你姨去世后从没出现在我梦里，这次和我唠了许久，我怎么甘愿不去相信。好啦好啦，你早些去吧，要记得有朝一日，回来看看娘。”

诸葛芸抱着母亲泪流鼻涕，从小为了学好本事，她跪过肉铺的老板，教书的先生，甚至是算命的江湖骗子，不是被赶回来就是被当免费劳动力。师傅虽冰寒于她，但到头来都会尽职尽责，哪怕她闯祸了都会替她解决，不曾打骂，只会嘲笑她办事不周，诸葛芸心里也明白，师傅是个妇人心，最锋利不过他的言辞。

……

今晨李府，文静和尚用布包裹着一长物来府上找李祛植公子。祛植开门后见到是清门寺的和尚连忙将他请进府内。

文静：“李公子太客气了，昨日杨济师兄离开柳城前让我把这个交予李公子。”

李祛植把布取下，只见一长剑，白光宛如鹅毛，剑身寒冷刺骨，仅仅只是将它从剑鞘里抽出来透透气，它便已有几处结起了冰霜。

“好剑啊！”

“啊……李公子何故骂师兄……”文静疑惑后又顿然醒悟，“呸，倒也该骂，藏经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什么秘籍，骗得我们是真惨，住持事后还罚我挑水十天。”

李祛植收剑入鞘，“不不不，文静师傅误会了，我是夸这剑很是不错……话说，杨济师傅为何赠剑予我？”

文静：“这个……我想想看那老狐狸怎么说来着，你等我想想，清早起床时还把那些话背了几遍……”

……

得知师傅昨日就离去时，诸葛芸瘫软在寺门口，靠在石狮身上，难以言说的难过。“师傅为何不肯等我……”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太差劲，学了三年没什么成效，像师傅说的，紫锦清阴扇在她手里毫无作用，连一个女鬼都应付不了，怕是真的太累赘了。

寺院门口一马车驶来，李祛植从里面拉开车帘，冲着她喊道：“诸葛姑娘再不上车，那可就追不上了。”

“非亲非故，你帮我干嘛。”她撑着脸在石狮旁叹气。

“你师傅的旨意，让我随你去汉西城寻他。怎么？你改主意了？”李祛植见她无动于衷，便放下了车帘。

正欲下车当面劝说时，马车的正帘却被拉开，诸葛芸跳了进来，像还在生闷气似的，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车夫驾着马车走了五六里，她才开口问道：“这剑他送的？”

“嗯……是。”

诸葛芸阴阳怪气又平淡地说：“师傅仙器可还真多呀，这都舍得送。”

“啊？杨济师傅真的是神仙下凡？”李祛植感到一丝诧异，他以为杨济只是因为救世济人、擒妖捉鬼而被称为活神仙，更没想到杨济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赠予他。

见他如此疑惑，诸葛芸此时不再郁闷，而是激动地跟他聊着。“你知道我师傅在天庭是什么地位吗？”

李祛植凑近了些。

“诸葛姑娘请讲。”

诸葛芸大声讲着，“那至少也是天庭十八线的神仙！”

“啊？这么厉害。”李祛植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以我师傅的身份，天庭如若有宴席，说不定他还能在宴席的宫外站着呢，等他们吃完后，我师傅没准还能去给剩的那些什么仙桃、仙丹打包呢。”诸葛芸讲的越来越起劲，这段话她给不下十个人讲过不下二十遍。

“想不到，还真是想不到，杨济师傅神通广大，恨我肉眼凡胎从未看透。”李祛植也不由感叹道，后悔那时和家父在清门寺的日子里没能拜杨济为师，越想越发遗憾……

赶马车的车夫在外面听了这些后只是觉得里面在病友交流，心里想着：那杨济莫不是天庭宴席外的犬不成？居然还能吃神仙剩下的。

……

“哈欠！”杨济边走边打喷嚏，“这柳城外还真冷啊，寒风刺骨，冷柳如荆，喝口我小师弟的酒暖暖身子吧……”

“好酒！哈哈哈哈……醉人间，穷游笑，见花枯萎，见人老少……我欲逍遥人世间，常伴寒山，不问青天，三曲行万里，只身赴黄泉……”说着醉话，慢慢地，他依偎在一棵柳树上睡着了，此时的柳条抽在他傲慢无礼的脸上，还真是如荆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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