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长

考虑到许泠舟车劳顿，两人简单交谈过后便离开了茶室，李希之将人带到东屋，待安顿好对方后，便关门退了出去。

她又回到了院子里，静静做着自己的事。

近午时，净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竹林里，他来到李希之跟前，询问许泠在何处。

李希之指了指东屋，轻声说道：“在歇息呢。”

林中竹叶纷飞，净空看了过去，恭敬拜托道：“许居士找她，你去把人叫起来，好吗？”

李希之点点头，放下手中东西走去，在房门前轻叩几声。

屋内的许泠本就没有睡着，听见敲门声就起来了，开了门，面前站着李希之，她问道：“怎么了？”

李希之侧开身指向院子，“九娘，净空法师在寻你。”

许泠闻言看过去一眼，转身关上门和李希之来到院子，向净空行了合十礼，说道：“麻烦法师了。”

净空回礼，走在前带路，他们又穿过那条清幽的小道，在沙沙的竹林声中行走。

两人都是守规矩的人，一路未曾言语。

等来到内院，向惠明大师打过招呼之后，许言生带着她向外走。

在家人面前，许泠放松很多，她跟在后面问道：“舅父，这是要去何处？”

许言生理了理衣袖，迈着步子回道：“带你去酒楼里用饭，顺便和你交代些事情。”

许泠点头，心中并未多想，顺从的和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来到一处酒楼，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坐下，等菜的过程中许泠时不时看向舅父，他的眉头紧锁，不似平时做派。

许言生品着酒，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惠明大师的话萦绕在他心头，弥散着不安的气氛。

良久，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放下杯盏对许泠说道：“泠儿，我下午便会离开幕城，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你好好待在兰若寺，过不了多久，你阿娘便会安排人接你过去，到时你们便能团圆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饶是心里早有准备，许泠还是有些难受，像是被人抛弃。

她沉默着，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眉梢，在望向舅父时想要张口说什么，最终却是闭了嘴。

这是外祖父的安排，没有人能拒绝。

许言生接着道：“你和李小娘见过了吧，她会以景昭公主的身份入宫，至于你的新身份，你母亲会安排好告诉你。”

“好，我记下了。”她回道，声音里透着委屈。

许言生见她情绪不高，安慰她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回来，届时你阿娘准许的话，舅父来接你回来小住几日也无妨。”

他说完递给许泠一块点心，观察着她的神色。

或许是不想让家人担心，许泠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回道：“全凭舅父安排。”

“还是泠儿懂事。”许言生欣慰的笑道，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些纸币和一个檀木盒子，说道：“这是你妗子为你准备的发簪，你好好收着。这些你也拿着，虽说兰若寺的人不会亏待你，但到底日子清苦，你好生照顾自己。”

许泠接过东西，续上一杯茶水道：“舅父回去替我向妗子问好，也不知此日一别，何时再能相见，便以茶代酒，送舅父行。”

她说完也学着许言生的样子一饮而尽，惹得许言生发笑，“好、好。”

一杯清茶入肚，许泠犹豫片刻后，试探地问道：“外祖父何日归来？”

半月前，许太傅被急召入宫，至今消息全无。

她的问话让许言生脸上的笑容一滞，想起惠明大师的话，“贤侄，你父亲这回逃不掉了。”

他端起酒杯，压下心头异样说道：“父亲他一切都好，你就好好去陪你阿娘，其他不用记挂。”

许泠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外面响起叩门声，是茶博士送来了饭菜，许言生让对方进来，放好东西后离开。

他先动了筷，打断许泠未说出口的话，让许泠抓紧用饭。

许泠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最后一顿饭，两人如在家一般食不言。

吃过中饭，许言生带着她回到兰若寺，他站在门前对许泠说：“回去吧，我吃了酒，就不进去冲撞佛祖了。”

许泠心思纷繁，想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山高水长，一路平安。”

午后的阳光明媚，空气中传来桂花的清香，许言生看着眼前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娘子，不免轻笑一声，“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转身离去，利落的翻身上马，冲身后的人扬起手，潇洒的说一句“后会有期！”

许泠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她站在门前久久目送，直到李希之从寺中出来，来到她身边，温声道：“回去吧，外面暑气大。”

许泠扭头看了眼身边人，褐色的眼眸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轻轻回道：“好。”

两人回到竹林里的禅院，这里风吹竹涌，隔绝了暑气，李希之知道她情绪不高，便让她回房歇息，等晚饭后带她熟悉一下兰若寺。

她点头谢过，走进东屋，平复心情过后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而后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

接连半月的劳顿在此刻涌出，她只觉困意上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李希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九娘，起来用饭了。”

许泠挣扎着起身，晃晃发懵的脑袋，整理仪容后出了房门。

两人来到地方坐下吃饭，李希之给她递去碗筷，说道：“寺中不比家里，这些粗茶淡饭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许泠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虽鲜美却是少些滋味，但她还是笑道：“挺好的。”

李希之观察着她的神色，闻言便放下心来，她怕许泠挑剔，特意做的比平时丰盛些。

“那便多吃些。”李希之说道，而后安静的吃饭。

许泠点点头，也选择了沉默。

朱窗半开，沁来丝丝凉意，不过两刻钟，初相识的晚饭便在沉默中度过，等收拾好碗筷，外面已是暮色沉沉。

许泠独自坐在凉亭下吹风，眼神涣散的看着竹林深处。

李希之猜想她可能很无聊，便主动上前打破尴尬，提出带她到附近走一走，也算熟悉一下地方。

许泠思考一瞬后点头应下，两人并肩而行，走在黄昏薄暮的竹林小径中。

入夜，明月高悬。

东屋里一灯如豆，许泠正埋头写着什么，她的笔尖一顿，面色变得匪夷所思。

诵经结束的李希之举着油灯经过，看见她的房间灯火通明，误以为她失眠睡不着，便回房拿了些安神香，前去叩门。

许泠听见动静起身，见来者李希之，问道何事。

昏黄的灯火映着彼此的面容，李希之说道：“我来给你送些安神香，有助于睡眠。”

许泠感到诧异，她自己带的有香料。但想着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她还是双手接过，向其道谢。

李希之见她接受后，叮嘱她早点歇息，然后举着油灯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里。

许泠关好门，觉得啼笑皆非，她打开自己带来的香奁，里面放着各种香料和器具，事实上，调香是她的一大爱好。

但她还是认真的将安神香收入其中，回到桌子前继续刚才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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