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栖未定

这院里只飞着几只鸟雀，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室内寂静如初，略带着室闷。

许清欢舒服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许是睡的太久，她额上微微出了点虚汗。许清欢想拿手帕擦擦汗，身上还是很疼，只能慢慢起身。

身边没个婢子真的很麻烦……

许清欢拖着“残躯”摸摸索索了半天，没找到。

公主的帕子都是由内务厅特制的，她选了这一款不一定别人也选这样式。

平常丢了帕子倒也无所谓，可偏偏是在这时候。

想了半晌，她一下顿住，好像……好像她拿帕子擦了剑，随手扔了……

真是百密一疏，让人脊骨发麻。

许清欢喉咙发涩。觅音还不知道她在璟王府，不会随便传消息。现下她也得想个法子给觅音传个消息才行。

不管这帕子有没有被他们发现，总归是要想个保全的计划。

这时院外传来细细的琴音。

许清欢静下心来仔细一听。

她听过这曲子——《山居吟》

那时候她刚满十一，还困在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

陪伴她的除了那棵梨树，还有在庙里唯一护着她的方心婆婆。

也不记得是哪一天，她正在打扫院落，突然就有一声琴音越过围墙穿透梨树直击她的心口。

琴音绕梁，如幽深山谷中涓涓细流的净泉，清澈明透，轻轻抚平她身上的伤痕，抹平她心中泛起的涟漪。

方心婆婆告诉许清欢，弹琴的是璟亲王，他是位儒雅多才的王爷。

她嗤鼻不信。

不过方心婆婆见她听琴一脸痴样，便下山为她打了一副琴。

那琴虽不是上等的，但也美极。

她惜爱的不行，每日都练。但偏偏有些人就不如你的意，不愿看着你好。

最后便是琴断曲碎。她也新落得几处伤，再没碰过琴。

许清欢不知不觉走到了雅亭前。

没想到再次听到这首曲子，竟也是受了伤。

当时她不懂许澈这般人为什么会喜欢《山居吟》这样深邃洒脱、与世无忧的曲子，现在也不懂。

总觉着，他是一个与悲为伍的人。

一曲毕，许澈抬手停琴。

“有事？”他的声音不温不冷，饱含疏离。

“没有，只觉着您的琴好听，一时迷失。”

眼前的人伤还没好，在冷风里颤颤巍巍的。许澈示意她坐进亭子里，“坐罢，再倒我就没多少心思留你了。”

……

简尧给许清欢递上茶水，还没尝上一口，许澈便问她，“会弹吗？”

“学过一点，不过都是皮毛，见不得人的。”

许澈没有吭声，许清欢刚刚再拿起茶水，许澈又打断，“来试试。”

她放下未喝一口的茶。

你这狗！！！

许清欢手抚上琴弦，轻拨了一下，琴音空旷醇厚，她心里暗暗赞叹真是把好琴，都是好银子堆积起来的……

她弹着一首《秋月照茅亭》。

许清欢勾起琴弦，空灵的琴音响起，不说音如天籁，但有劲清雅。

不一会儿，翩飞的衣袖落下，纤纤玉指舒展开停在琴上。

许清欢颇有些期待的看向许澈。

“有几处错误，但也可听的下去，不算枉了这上好的青桐木。”

听了他的回答，许清欢面上稍带点薄粉色，声音都欢快了几分，“谢殿下夸奖。”

许澈睨了她一眼，“晚些时候过来书房，刑部送来了些记录温家之案的册子。”

一听到温家案子终于有了点线索可查，许清欢声音都带着点颤，“是。”

这是她这些天听到过最好最好的消息了。

——

皇帝许延突然来了下棋的兴致，便召了许澈入宫。

龙涎香烟雾缓缓吐出，室内寂静得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

这局皇帝将输。

“貌似又是朕要输啊。”许延手中的白棋迟迟不落下。

许澈弯眼一笑，“那我便让着些。”

许延给气的不轻，“你这人…”

“罢了罢了，和你下棋总是没意思的，”许延扔下棋子，转而问道，“刑部是你的手笔吧。”

许延看许澈没声色，又说，“信陵王是两朝的元老了，这朝中他的势力可不少啊，更何况，朕的皇后还是他的嫡女，母后也颇为信任他。”

“陛下，”许澈一子一子的收着棋，“您还不相信臣弟么。”

许延顿了一瞬，‘您还不相信臣弟么’，这不什么事都回答了吗。

许延笑着，“自是相信，你知道的，从小朕便只信你。”

“朕再透给你一桩麻烦事。”许延笑意不减，仿佛在看戏般。

“陛下请讲。”

“信陵王的儿子近日入京了。”

“儿子，亲儿子么？”

周付有个养子，癫徒一个。但一直没听过他还有个儿子。

“对，是个私生子，养在南边的莲州，朕早些年去莲州微服私访的时候接触过，”看许澈认真听的神色，许延突然打了个幌子，“你猜朕得了个什么结论？”

许澈弯眼笑了笑，顺着许延的话走，“臣弟猜不到。”

“哈哈！朕觉得啊，那周付虽蠢，但他这儿子可颇有点心计。”许延竖起一个大拇指。

“什么时候入京的？”许澈问了问。

“前个月吧，突然决定入京必有反，你帮朕留意着些。”

许澈微眯了眯眼，原来是漏了这个。

“风雨怕是马上就要来了。”许澈盖上茶杯，压下喷薄欲出的雾气。

——

是夜。

这夜里寒气直入骨，去许澈书房还要出了许清欢的小院子，然后再走一段路才能到。

她裹了很厚的一件披风，抱着暖炉快步走着。

到地方，许清欢敲了敲门，许澈才应允她进去。

一进了门，闷闷的热气扑面而来，许澈最常用的檀木沉香也变得颇为浓烈。

“把衣服放好，上塌边喝口姜茶去去寒气再过来。”许澈的声音依旧沉稳不让人抗拒。

许清欢默默的做完一系列动作才慢慢移到许澈旁边。

似是没想到她会靠近他坐，女孩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让许澈乱了一瞬，连翻书都快了几分。

许清欢没发现旁边人的异动，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香。这苍龙思禅香是她在庙里无事干时自己调制的，清心助眠，她很喜欢。但没想到用的久了自己身上便沾了这香。

“这一叠都是温家案子的前后事宜，只是一部分，你且看着，寻一寻有什么线索。”许澈示意他手前的一叠书。

“好，殿下可知道一些事宜？”许清欢冷不丁这么一问，许澈眸色却暗了一瞬。

“只是听说温家有谋逆之心，许是温侯反新政守旧派被人用了去，这才让信陵王设了计。”

许清欢没说话，她翻看着温席一桩桩、一件件的处事记录。

——统二十万大兵于三十五万敌兵取胜。

——山麓之战取胜。

——祁连之战取胜。

——禾秋之战取胜。

……

——帝欲取符，温拒。

……

眼眶就那么大，她的眼泪实在盛不下。

一滴又一滴，落在了薄薄的纸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温家明明已经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了……

许清欢问，“璟王觉得，温家会谋反吗？”

许澈看了眼晕开的泪滴，他微微叹口气，温和又平静的说，“不会，温侯是顶好之人。”

“为何？”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问我，难道我不该觉得温侯很好吗。”

似乎只是觉得许澈这样谋利于己的人不会去辨谁好谁坏，只要有利，可用；有阻，可弃。

许清欢没有回答。

小说《惊鹊栖未定》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