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不止十年

生活简单而重复，初二的一个下午，杨国军神神秘秘的把几个人喊到一起：“今天我给你们玩点厉害的，夕迟你去喊柳青，我们下午在老地方吃烤鱼。”

等夕迟和柳青到的时候，杨国军正带着其他哥几个在河滩上埋头鼓捣着什么。河水有点大，区夕迟有点犹豫要怎么过去，杨国军正好抬头看到他们，轻巧的跑过来：“今天水大，你们小心点，这边地上全是泥，你俩站着别动，我背你们过去。”说完便蹲了下去。

夕迟走进一看：“雷管？你们搞什么？”

“炸鱼啊。”杨国军眼皮抬了抬。

夕迟伸手把小美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用身体把小美和柳青与雷管隔开了。

杨国军熟练地把雷管扔到了水里，大春在一旁赶紧对电池，“轰！”河面上腾起一股水花，几条鱼随着水花飞起，有的落在河滩上，有的飘在水里，张勇和楞小冲下河把水里的鱼抓了上来。远处更宽的河面上，也有炸鱼的声音传来，隐约还能看到有人影在水里时隐时现，依稀的还有欢呼声。

“咱们这边偏，河道窄，没人来，要不轮都轮不到我们。”杨国军把剩下的雷管收起来。

“国军，雷管别带进洞里了，在外面找个地方埋起来。”区夕迟一把拉住杨国军提醒着。

“行啊，今天我还带了辣椒和盐，烤鱼去。”杨国军满口答应着。

柳青和小美一左一右保持着距离跟在夕迟后面。

烤鱼的香味钻进鼻孔，几个人开始吞起了口水。一阵酒足饭饱，几个人惬意的聊着天，大春和小美有一搭没一搭的抬着杠，楞小已经开始收拾桌子，准备麻将。区夕迟起身带着柳青帮着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了。到了中学，柳青更难很晚回家了，即使偶尔晚点，也只有是和区夕迟在一起才不会挨骂。难得和大家疯一次，柳青有点不舍的和大家打了招呼。

区夕迟蹲在洗手间里，搬了家之后，区夕迟突然喜欢上了上厕所。刚搬进来的时候，区夕迟第一次见到屋里面还有厕所，而且厕所门口就是饭桌，很是惊诧。后来爸爸说这以后不能叫厕所了，要叫洗手间，这个和以前的厕所不一样，有水冲的。区夕迟试用了几次后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夏天不用再担心踩到蠕动的蛆虫，一想到这里，区夕迟就一阵的恶心；冬天也不用光着屁股蛋在冷风中煎熬。最开心的是偷吃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自从搬到干部楼，家里就装了内线电话。急促的电话铃在夜里显得那么刺耳。“什么？”区中和刚听了几句就一下子站了起来，“马上通知安全矿长——哦——已经通知了是吧？我这就过去。县人民医院那边也通知一下，我们的救护车赶紧到位。通知办公室准备一下报告，估计明天要到局里说明情况。”说完扔下电话就往外冲。

“怎么了，爸？”夕远问，“天都黑了，冒顶了？”冷泉矿是高瓦斯矿，还是斜井，瓦斯爆炸和冒顶是矿上安全防范的重点。

“不是井下，河滩有人炸鱼，炸到人了。”区中和说完就冲出了门。

很晚了，区中和开门回来了。秦静赶紧上去问：“怎么回事啊，炸鱼又不是矿上的事故，你们都去干什么？”

区中和有点疲惫的瘫在沙发上：“你懂什么，雷管哪来的？这都是责任事故，还好安全不是我主抓，这个雷管炸药一直是我们最头疼的。”

“这还不简单，领多少用多少就好了嘛。”秦静觉得这有什么困难的。

“问题就是领了多少我们知道，具体用了多少有时候确实不知道，再说库管有时候带几个出去也很正常的，不和你说了，局里成立了专案组，明天要下来人，这次主要是死了人，还有个孩子。”

“死人了？谁家的孩子啊。”秦静也愣住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就那个和夕迟一个班的那个，叫杨国军，留了好多级的那个。这小子有点愣愣的，学习很差，感觉人不是很精明，就那股劲不出事才是奇怪。好像以前和夕远也是一个班，他俩还打过几次架。”区中和怜惜的叹了口气。

秦静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说：“中和啊，这个杨国军和夕迟走的很近的，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矿上的孩子们性格都太野。柳青就算是比较文静的了，那天我在学校看见她拿个砖头追一个男生打。而且我感觉孩子们早熟，柳青还有那个梁梅总是在夕迟左右，虽说没什么事，但是老师们反映的也挺多的。我想给孩子们换个地方上学。去地方上吧，风气比矿上学校好一些。”

区中和坐了起来：“嗯，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想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孩子年龄小，出去就是住校，怕他适应不了啊。”

“就是趁他还小赶紧出去，等再大了，就改不过来了，咱们尽可能给他创造一些条件呗。”

“嗯，我安排吧，要出去的话那就远一点，咱们县里不行，离得太近了，也没个好学校。睡觉吧，我就在沙发上睡了，估计也睡不了多会儿了。”区中和说完躺在沙发上睡了。

区夕迟没有睡着，爸爸妈妈的话都听到了，听到杨国军的时候他就想起来问一下，但还是忍住没动。区夕迟想着杨国军一直像大哥一样照顾着自己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每次在河滩玩，为了不让柳青把鞋子弄脏被家长看出来，总是背着柳青走。虽然学习很不好，但真是一个好大哥啊。想着杨国军，又想起了其他人，这一夜再也没有睡着。

早上，夕迟早早的跑到河边，远远地已经围了很多人，夕迟挤了进去，隐约的能看到河滩上有血迹，围观的人们议论着，叹息着，伤者和亡者都已经送去了医院，留下的是依旧不停的河水和依旧不停的拍打河岸的声音。

山洞里，出人意料的是柳青已经到了，一个人抱着腿坐在地上哭着。陆陆续续的大春、小美、张勇、楞小都来了，谁也没说话。都围坐在已经破旧的油布上，只有柳青的哭声。

“我要走了，估计就是这一两个月，我爸在安排给我转学。”夕迟没有抬头，柳青的哭声一下子停了，小美的哭声一下子响起来了，是那种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哭声给惊得愣住了。

区夕迟静静的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去哪里，但是肯定不是县城，会比较远，以后大家只能是假期在一起了，我们如果有什么事，就在这里集合，找不到人就在桌子上留个纸条，我只要放假回来，一定会来这里看看的。” 说完走到小美身边，轻轻地搂着。

回去的路上，柳青和夕迟是顺路，柳青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夕迟的手，直到进入干部楼也没放开。好在今天干部楼里的人都在忙，没有人注意两个孩子。

之后的时间里，只要在学校，柳青总是有意的疏远夕迟，让小美能更多的和区夕迟相处，小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只要放学，总是在区夕迟和柳青走之前跑出教室。几次在山洞里玩，小美和柳青也不再争吵，甚至柳青会在小美打牌时帮她拿水。大春也不再嚷嚷着起哄了。时间就这么安静的飞快的流逝着。

摊牌的那一天就这么来了，区夕迟没有和父母争辩，很安静的说了声：“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去哪里？”

区中和说：“下个学期吧，去古城中学，这个星期天我在食堂给你们开了桌饭，你把你那几个朋友都喊来吧，曹闯和张勇、大春、梁梅还有柳青。”

区夕迟听完心里猛地紧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父亲，父亲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然后站起来回卧室了。临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杨国军他妈身体不好，他爸也一直在卫生队，我看看能行的话给他爸换个地方，卫生队那边挣得太少。”

秦静有点不耐烦：“竟说这些没用的，二小，你以后在外面上学，要学会自立，自理，在外面和在家不一样，那边有事要忍着。有什么事给家里打电话。。。。。。”说了很多，区夕迟竟然一句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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