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道

群山起伏重峦叠嶂，虽是十万大山的外围，却是山势雄奇林深草茂。弯弯曲曲的一条羊肠小道上，阳凡四人都默不作声漫步而行，他们知道这大概是他四人最后一次结伴出行了，此后阳凡将在世俗世界中终老，而其它三人则踏上漫漫修行之路，但人生终点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死气沉沉的都不说话，柱子，让我看看你修炼的法术，你都会些什么？”阳凡开口道。

“凡小子，你是凡人，修行者不能在凡人面前炫耀法术，师父知道了要受罚。”秦天柱随口答道。

“小凡哥哥，我们这个层次只会基本的法术，象柱师兄只会火球术和火墙术，远哥会银盾术和飞刃术，至于我嘛，也只修习了冰盾术和冰刺术。”王妍道：“我们只能算入门，道行低得很。我发一个冰刺术你看看。”说完王妍瞪着姚远和秦天柱道：“你们两个不准告密，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们了。”

姚远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是不是傻柱。”秦天柱憨笑道：“师妹你尽管施展，师兄给你加油。你放心，师父不问我不说，问了我也不说，这行了吧。”

王妍哼了一声，对阳凡道：“凡哥哥，你看好了。”说罢她右手并指，口念法诀，催动灵气摒指挥出，三道白光从指尖一闪射向路边的树丛，三丈开外的树丛一阵轻摇，断枝落叶纷纷坠地。

阳凡几步赶到冰刺击中处，却见地面断枝落叶间散落几点晶莹的碎冰，他拾起一块大一点的冰碴，入手冰寒，未曾完全碎裂的冰锋寒光闪现。阳凡抬头看看了天上的明晃晃的太阳道：“修行果然神奇，不可思议。”阳凡不禁一脸向往。

“凡小子不要羡慕我们，师父说了，修行一途仍是逆天而行，处处凶险，当初他反复告诫，我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入门的，听师父说修行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数百年苦苦修行到头一场空的例子到处都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走得更远。”秦天柱走近安慰道：“师父说我资质平庸，遇不到大机缘最多也就筑基而已，不过比凡人多活个几十年。”

王妍和姚远也走到近前，姚远轻轻一笑道：“我倒是有些羡慕小凡，能无忧无虑地活着，我们的苦，你理解不了啊。”王妍也点点头道：“爹爹常告诫我修行界步步危机，如不时时提防，不仅活不长，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还有比死更让人害怕的事，凡哥哥不入此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各安天命，我们都不想这些了，但不论你们修行也好，我凡人生活也罢，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无病无灾快快乐乐就行了。”阳凡说完伸出手，其它三人见状也伸出手，四双手掌层层相叠紧紧互握，四张年轻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光芒，阳凡微笑着对三人道：“我们在此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平平安安！”

“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四人齐声道。随后四人仰天长啸，“呜哇……”年轻的声音鬼哭狼嚎一般穿透寂静的山谷，在丛林中久久回荡，惊起无数飞鸟，白云悠悠，天空湛蓝，仿佛已是多年。

“姚远，怕这次你要白等了。”树林间一片空地的边缘，秦天柱坐在杂草丛中，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一截树枝对姚远说道。

“上次独角羚就是出现在这里的，我悄悄观察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它跑掉了。”姚远道：“凡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去了一天多了，我记得摩天崖离这里不远啊，该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呸呸，姚远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百无聊赖躺在草地上的王妍吐出嘴里着的草叶子，翻身坐起道：“小凡哥神识超人，遇见危险能远远避开，怎么会有意外？”

“姚大聪明这次可是错了，那摩天崖我和小凡打小就常去，除了药材多没什么其它问题，那地方我们比你熟悉多了。”秦天柱在一旁道。

“我只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姚远又对着王妍显摆道：“妍妹妹，上次我想徒手捉那只独角羚，不想它相当机警，你看这次我做的绳结陷阱多么完美，只要它来这里一定跑不掉的。”

王妍撇了撇了嘴道：“我不管你捉不捉得到，反正我陪你在这里喝了半天的山风，回去把你那个疾风靴借我玩几天就行。”

“那没问题，就是我经常穿着疾风靴练习龙行九变身法，那靴子有那么一点点味道，当然是纯粹的汗味，到时你就知道了，老香老香滴。”姚远有些恶心地道。

“姚聪明，我现在一看见那只独角羚就忍不住要大喊大叫，你说这是什么问题？”王妍威胁道。

“这是你长得太肥了问题，因为你太肥了，看见独角羚那灵活无比的身材你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嫉妒，然后嫉妒就蒙蔽了你的心智，你才会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姚远看上去很认真地帮王妍分析道。

王妍听罢也不生气，腾地一声站起来就向那林间的空地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也来学习一下姚大聪明的绳结陷阱，没事好编着玩。”

姚远见状急忙跟上去拉住王妍的胳膊道：“妍妹妹别急，等我们捉住那只独角羚仔细研究一下，究竟是什么灵兽，我问过我爹和王师叔，他们都没听说过，如果捉住了，你先玩几天再给我，我说话算数。”

王妍回头定定地看着姚远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又看向远处，眼睛一亮道：“凡哥哥回来了。”姚远回头一看的瞬间，突然手臂一凉，却已被王妍发出的冰灵气冻住经脉，心知着了王妍的道，却已来不及反抗就被王妍单手一抡，飞进杂草丛中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花。

王妍在一旁拍手笑道：“姚聪明，身法好，仰八叉，实在妙。”姚远甩了甩手臂爬起来，运转心法化去侵入手臂经胳的冰灵气，又巴巴地向王妍道：“妍妹妹，你的力量又增长了，古人说胖子劲大，诚不欺我也。”

秦天柱嘿嘿笑着，却是一言不发，他知道他师妹从小精灵古怪心思颇多，平日里连她爹王胜都敢捉弄一二，这个只能算小儿科了。平日里几个小孩相爱相杀，王妍也少有吃亏的时候。

王妍笑了一会觉得没趣，又想起阳凡迟迟未到，便回头对秦天柱道：“大柱师兄，我们一起去找凡哥哥吧，守在这里实在没意思。”

秦天柱道：“也好，摩天崖你还没去过，那边的风景也好看。”他又对姚远道：“姚师弟你在这里等好了，顺便帮我看着那几根古铁树杆，别让破猴子拖去玩了。”

姚远也担心这里人多影响他捕捉独角羚，便道：“你们快去快回，摩天崖离这里不过二十里路，天黑前你们应该会回来的。”

“那好，我们走了，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天黑前我们一定回来。”王妍说罢先蹦蹦跳跳地向树林外走去，秦天柱见状连忙跟上。

一般在预料中没有意外的情况恰恰会出现意外的情况，阳凡此时蹲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身上衣衫破烂，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时晃动手上的机弩，威胁围在树下那七八头白耳狼。其中一头最雄壮的白耳狼后腿还插着一支弩箭，不时有鲜红的狼血从创口处浸出，这头狼大概是这一群白耳狼的狼王，它一边仰着头死死盯住树杈上的阳凡，一边发出呜呜的叫声指挥着其它狼在树周围游走，但它自己却离得稍远，显然是害怕阳凡手中的机弩。

让阳凡哭笑不得的不是树下围困的白耳狼，白耳狼是十万大山外围常见一种野兽，虽然生性凶残噬血狼性十足，但因其种群规模不大且进攻手段有限，一般只会围猎那些食草类动物，甚少和人冲突，而今天它们紧咬阳凡不去的原因，极有可能是阳凡身后的枝杈上站着的那只姚远所说的雪白的独角羚，这只独角羚阳凡也是头一次遇见，他从摩天岭采药回来的路上，这只独角羚便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一副想靠近又有点不敢靠近的样子，不时在阳凡身前身后窜来窜去的，头上那只银光闪闪的短角凸现出这是一只不寻常的动物，阳凡一见便笃定这就是姚远心心念念的那只独角羚，而且这独角羚的名字大概还是姚远自己随口叫的，因为无论是谁从来没有人在十万大山中见过这种动物。

阳凡见这只独角羚乖巧可爱，便站在原地打了个唿哨，张开双手以示友好，不料这独角羚颇有灵性，见阳凡如此动作，竟然施施然走到阳凡身边，瞪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细细打量阳凡一番，似乎又经过一番确认后上前用头轻轻蹭着阳凡的手掌，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阳凡心中大喜，心道姚远真是好运气，没想到我能把独角羚拐到手送给他啊。阳凡轻轻摸了摸独角羚的头，入手一遍轻柔恍如无物。

就在阳凡寻思如何把这只独角羚带走的时候，七八只白耳狼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当时阳凡并不在意，以为和从前一样，人狼对峙一番后狼群会自动撤退，不想这次狼群一反常态，竟然相互配合着发动了进攻，阳凡无奈边打边跑，也不顾衣服被树枝荆棘挂破，被狼群追着偏离了回去的路，阳凡的机弩里只有五只箭，先射出的三支，只有一支有点点战果，中了头狼的后腿，其它的两支不知射到哪里去了，情急之下只能带着独角羚上了树，欺侮狼不会爬树，然后一人一羚在树上和狼群对峙起来，手中的机弩只下两支箭了，阳凡也不敢轻易射出，只能拿着机弩来转来转去地威胁狼群不敢过分逼近。

阳凡心头寻思，这白耳狼今天怎么转了性和人对上了，眼下被困树上他心头倒也不慌，储物袋里除了他在摩天崖采集到的药材，其它从家里带的吃的喝的也够好几天的了，狼群围两天饿了自然会散去，即便狼性坚韧不去，姚远秦天柱他们等不到自己回去也会寻来，到时一起把狼群驱离就是。

倒是那独角羚不慌不忙，只是在阳凡身后悠闲地左右张望，还时不时用头去蹭阳凡的后腰，显得分外亲热。

再说王妍和秦天柱一路走到摩天崖不见阳凡身影，心想是不是哪里错过了，又回过头来找寻，秦天柱性呆心细，在一处灌木丛的枝杈上发现了阳凡挂落的衣襟碎片，忙招呼王妍一路追过来，远远地刚看到阳凡蹲在一棵大树上，还未及出声招呼，突然不远处的森林一阵躁动，刹那间狂风四起，兽吼嘶鸣，数不清的野兽纷纷从森林中狂奔而出，什么兔子山鸡野狗豺狐，甚至还有虎豹雕鹰等猛兽，一时间铺天盖地竞相奔逃，搅得树木枝断叶飞一片儿狼藉。兽群似乎慌不择路，只顾着朝秦天柱和王妍所在的方向涌来，仿佛身后有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两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竞然一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阳凡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引颈一望，看见王秦二人呆在原地，不禁大急叫道：“是兽潮，快上树，快点！”眼见着秦天柱拖着王妍窜上一棵大树才堪堪放下心来，转眼一看原来围在他周围的几只白耳狼，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身后的独角羚一改刚才悠闲的形态，也抬头尽力朝兽潮后面望去，只是神情依旧平静。

成百上千的野兽潮水般涌过山岗，吓得阳凡他们紧紧抱住树干，生怕一个不留神跌下去就变成肉泥，兽群奔涌了近一刻钟时间才停歇下来，整片山林仿佛被犁过一遍到处是残枝落叶，等了好一会再无动静，阳凡才招呼秦天柱二人下树相见，王妍一见跟在阳凡身后的独角羚好奇地问道：“凡哥哥，这是你新收的宠物么？你怎么会走岔路跑到这里来了？”

阳凡转头看了下道：“这可能就是姚远说的独角羚，不知怎么的，半道上跟着我，象是认识我一样，还招来了一群白耳狼，被赶到这里来的，刚才兽潮来的时候，那群白耳狼也跟着跑掉了。”

“哈哈，姚大聪明还在那边傻等，没想到凡哥哥却遇到了，我能摸摸它么？它看上去好可爱哟，这么白，我叫你小白吧，好不好？”王妍说着说凑上前伸出手想摸独角羚的头，独角羚却猛地退后两步，一脸警惕地避开王妍的手。

“哼，你还要跑，臭小白，今天我非摸到你不可。”王妍见状气哼哼地追了上去，独角羚转身逃开，速度也是极快，王妍气急施展身法追赶，奈何王胜是炼器出身，身法并不擅长，传给王妍的也是并不高明的轻身之术，却是追不上那独角羚，那独角羚并不逃远，只是绕着阳凡身边转圈，气得王妍哇哇大叫。

“哎哎，别闹了，刚才的兽潮来得古怪，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回去吧。”阳凡制止住王妍的追赶，四周望了望想找准方向往回走。秦天柱指了指西面的一条小路道：“走这条路，这里我以前来过，走这条小路翻过那两个山头就是姚远呆的树林了。”

说完秦天柱当先踏上小路，王妍跟在中间，阳凡断后，独角羚依旧跟在阳凡身后寸步不离。突然间一阵雾气莫明其妙地在三人一兽间涌起，四周顿时白茫茫一遍，不过初秋的光景居然寒气逼人。阳凡他们不由自主地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这是怎么回事啊，哪来的雾还这么冷？”秦天柱停步嚷道。王妍在中间吓得呀的一声，转身抱住阳凡的手臂道：“凡哥哥，有古怪，注意周围。”阳凡警惕地取出手弩，他在使用中发现这手弩还是握在手上更灵活，除非是偷袭对方。“先别动，等会看雾气散不散再说。”阳凡冷静地说道。

秦天柱心念法诀运动灵气暗暗戒备，集中神识扫视四周，虽他只是炼气中期低段神识不足，但在空旷的地方依然能覆盖二十丈左右的范围，不过此刻秦天柱只觉得神识延伸出去不过三丈就被阻断，就象撞到一面密实的墙一样反弹回来，他忍不住叫道：“这雾气能阻挡神识，我只能感觉三丈内的范围。”

王妍听罢也试了下果然如此，她突然想起什么，摇了摇阳凡的手臂道：“凡哥哥，你神识不凡，你试下能感知多远？”

“你的意思是用神识来试？”阳凡有些呆滞地回道：“用神识怎么试，我不会呀？”

王妍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张了张嘴才回过神来道：“凡哥哥，你该不会知道神识的用途吧。”

“我知道呀，黄家的观气术说能看一个修行者的修为层次和灵根属性呀，难道还有破雾功能？”阳凡有些迷惑道。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真是暴殄天物，拿着黄金棍打狗讨饭，气死我了！”王妍跺脚道。

“小师妹，你也别怪凡崽子，他不是修行中人，自然不知如何运用神识，现在情况紧急，凡崽子你用观气术的方法看下四周有什么情况？”秦天柱在前面回头道。

“那我试一下。”阳凡道。他默念观气术口诀，引导神识从识海经泥丸注入双目，只见阳凡眼中一道淡淡的紫光掠过，他抬眼四望，却见四周依旧是雾气翻涌感觉冰冷刺骨：“不行，还是雾濛濛的，连一棵树都看不见。”阳凡道。

“凡哥哥，不是用眼睛去看，是神识外放。”王妍看见阳凡把头转来转来去看的样子道：“意气之精，居于识海，无所不在，无时不存，是为神识，虽千万里，瞬息可至，凡哥哥，这是我爹教我的神识修炼前面几句，后面是以气御神，神游于外，心若不惑，如目亲临，这里就需要灵气催动神识才行了，你只想一下能不能有所感悟？你当初怎么把神识用在姚师叔送你的储物袋的，那就是神识外放”

“以气御神，神游于外？”阳凡心中暗忖：“母亲所教观气术讲的是心神一体，聚于识海，意无旁骛，心无所思，万象归虚，寂寂无名，神识自成，行于玉枕，汇于神庭，存思集神，念道至真。这里面可没有需要灵气催动的说法啊。莫非我这神识之力是用意念催动？不管了，先试下。”阳凡想罢便索性闭上双眼，集中心智，观想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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