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首座

元月一日，元旦。

陈禅始终相信，新年是有新气象的。

他透过窗户，看着外边的景色。

平阳县此刻正下着小雪。

“呵，瑞雪兆丰年啊。”

手上捂着瓷杯，感受着杯中热水的温度，陈禅每年至少会后悔几次，并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搬进这没有空调的房间里。

至于供暖，在这片腌臜地不值一提。

可惜最后一桶泡面没吃到自己嘴里，所以陈禅遗憾的将黄油放进锅中按摩，旁边是一整块涂好橄榄油撒好盐晶的战斧牛排。

失去了毕生所爱，就只能忍痛勉强自己了。

桌上的收音机质量一般，不仅是做工一般，信号的捕捉强度也很一般，本地电台的声音断断续续，跟寸指一样。

但陈禅还是从中整理出了有用的信息。

昨天，有一条街道出现了两具尸体。

一具尸体断了头，血喷在周围染了红；而另一具则只有一颗惊惧的头颅留在原地。

直到听见这两人都穿着金边黑衣的时候，陈禅才停下自己的动作。

这种装扮……有点耳熟。

与我何干？

小火下锅，翻面，锁边。

放黄油，捏碎大蒜，再翻面，锁边。

上述操作结束，牛排已是七成熟，撒上黑胡椒，再补点盐晶，结束。

坐在桌旁，用手指捏起牛排，无视指尖传来炙热的温度，将其撕开一条，塞入嘴中，开始咀嚼。

耳边，收音机开始插播广告。

“你也想成为天官吗？那就来报名吧！百年传承，名师指导，助您大破天童三关！我们是朝廷指定合作伙伴，拥有全国最高的通关率……”

“不要十万九千八，只要一万八千八，一年有效，针对想要成为武夫、兵卒、工匠的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们有着四十年年考评良的资深天官预备役亲自授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所谓万法不离其宗，当如是也。

将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里，热水一饮而尽，陈禅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吃饱啦（压声）！

在中灵缠之毒后，除了一日三餐不太规律之外，他的饭量跟普通人已经一模一样了，远远比不上其余习武之人动不动就要抱着牛啃的胃口。

今天他只有一个任务。

工作。

离开门洞，眼前并不是想象中的白雪皑皑，而是灰褐色的泥泞在匆匆中溅起，陈禅犹豫片刻，转身上楼。

没过多久，他扛着一辆自行车重新出现。

一般情况下，陈禅无论去哪里都会选择走路，但今天不行，因为雪如果化在鞋子的话，会冻脚。

于是陈禅蹬着自行车上了路。

日子再苦，不还是得过吗？

脚刹启动，陈禅将裹脸的围巾往下拽了拽，扫视一圈，发现那些露骨招牌旁已经站好了眼熟的女人。

他眼熟别人，别人自然也眼熟他。

没人上来跟他打招呼，她们都听过不夜街的传闻，都低头笑笑，然后开始拉客。

只有一个面生的男人，上下打量一下陈禅，朝他靠近。

陈禅好奇的看着他。

“哥。”

男人开口就是绝活：“当男模吗？”

“什么价位。”

“发你正规服装，平时没事顶楼待着，有事会对讲机通知你再下来就行，日结，一天底薪一百，但是得先交两百押金，身份证明也得压这。”

“太低。”

“哥，我们刚开的，很正规，没事喝喝酒聊聊天，多好啊……那你有活吗，有活能涨。”

“有活。”

男人眼神一亮：“什么活？

陈禅腼腆一笑：“我极品双面龟，宝宝。”

男人愣在原地。

当他回过神来，极品双面龟已经蹬着自行车消失在拐角，很难形容男人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世界太小，傻逼太多。

陈禅工作的位置，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

那是一所武馆，是个好差事。

武馆并非人人都可进入，而是专门服务于企图踏上武夫这一路径的县学门生，虽然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但大黎在学习这一方面也算做到了极致。

年幼设有蒙馆负责启蒙，少年时可读少塾，随便可进入官学读书，只要有缘便可高枕无忧，老师不说尽心尽力，至少也希望能教出个科举种子。

只要你是有缘人就好。

当然，你要想学点特殊的，那也提供武馆这种‘课外兴趣班’扩展服务，这个光有缘不行，还得有点人。

除了武馆，平阳县还设有木雕坊和县卫营体验班，帮助想要成工匠和兵卒的人找到自己的兴趣。

之所以这是个好差事，就是因为无论是武馆还是木雕坊，虽然名义上属于县学，但实际上都归天官府衙管，但凡出点什么事，也都有天官府衙撑腰。

只有县卫营归县衙管辖。

陈禅就在武馆当差，这活实在是轻松的很。

“来了？”

把车一停，门口躺在摇椅的老人懒散的瞥了一眼陈禅，然后重新闭上眼睛惬意的说道。

后者笑着回答：“来了，吴老，今天这么悠闲？”

“哪天不闲。”

老人又重新闭上眼睛，抬手轻拍着腿，嘴里念叨着最近流行的戏曲。

“这才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陈禅伴着老人的腔调含笑推门。

武馆不大，双字兴隆。

全名平阳县县学公办兴隆武馆。

此刻正是早晨，里边一个门生也无，只有一张长桌摆中间，上面放着一筐筐的包子，桌旁站着一个做早点的厨师。

桌子前站了七七八八穿着白色练功服的男人，这些都是武馆的师傅。

“陈师傅，早啊。”

“陈师傅，吃了吗，快过来尝尝，白菜肉沫馅的，香的嘞！”

“好啊，就吃一个啊，吃过早饭了。”

陈禅笑呵呵的接过包子，包子皮厚，馅少，肉沫更少，但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如今时乃多事之秋，馅里有肉沫，已经超过大半县城的武馆餐标了。

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跟这帮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往常侃天侃地，今天不行，聊的都是关于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这世道呦。”

有人长叹口气。

这几年大黎并不太平。

世界上最高级别【终焉级】的二十五个禁墟里，有四个处于大黎境内。

分别是最西边由六丁都守疆军制衡的【西岐】，衡海宗镇压的【金霞山云峰顶七十二洞】，封印在白帝城里的【白骨娘娘】和蟒雀山掌教手中的【锁妖塔】。

其中，【白骨娘娘】属于灵媒类禁墟，【西岐】和【金霞山云峰顶七十二洞】属于生态类禁墟，【锁妖塔】属于秘宝类禁墟。

除了这四个最危险的之外，大黎境内至今其他级别的禁墟总数约在三百左右。

在大黎没有找到抑制他们的办法前，真可谓是过了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随后通过一些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才从他国得知以天人克制禁墟的基本条件。

授篆封官。

何为授篆？

通过特殊的手段，将禁墟里部分能力给予天人，让其拥有被禁墟接受的基本能力，就是授篆的意思。

何为封官？

虽然不知授篆是如何做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禁墟出现乃是天意如此。

若非天意，至今数千年历史，滚滚历史长河中诞生出的那些厉害人物，又怎么可能放任禁墟至今呢？

怕是早就将其解决的一干二净了。

对抗禁墟，便是逆天而行，就需要朝廷宣天封官，替你抗一抗这运势，让你窃走逆天的生机。

所有的天官预备役在入品之后，都将经历一次禁墟之行，如果通过，即可等待授篆封官。

若没通过，则继续保持天官预备役的身份，等待下一次禁墟探索，不过，这种人往往出现在郡都里，县城里则非常罕见。

如此，天官才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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