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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电子猫

“未来不是一条固定的时间轴上的某一个确定的点，而是一团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概率的云，无数的平行时空潜藏在这团云里，需要通过我们自己一步步的努力，去让那个概率塌缩成自己想要的现实，去奔赴自己想要的那个未来！”

“可是...这些未来，它会奔向你吗？”

李惟勤透过猫眼看着外面楼梯间里的男人，努力地想把他和自己记忆中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对上号。

男人穿了件大红色的连帽卫衣，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是长而野蛮的自然卷。胖胖的肉脸上神色很焦急，又或者说是烦躁，他眼睛盯着李惟勤家的门牌号，但焦点显然不在那几个数字上。

李惟勤没打算让他再等，把门开到一半，男人似乎吓了一跳，然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李老师？打扰...你了。”

“晓明啊，胖了？”

周晓明“啊”了半声。

“先进来吧。”

李惟勤透过开水的热气看着在沙发上局促地学生，正把双手夹在自己的大腿之间，放松自己的肩膀，努力的想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李惟勤确实感到很诧异，但是几乎立马就想起了他是谁。退休前，李惟勤是一名高中的物理老师，同时指导了学校每一届参加物理奥赛的学生，李惟勤不记得周晓明是不是他班上的学生，但是在奥赛班对他印象很深刻，他很聪明，经常向他提出一些幼稚但是充满想象力的问题，惹得满堂大笑，是那种棘手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孩子。

李惟勤决定去救救他的局促，他很快的泡好茶交到学生手上，然后在周晓明右手边的沙发坐下，冲着周晓明的右脸。

“现在在哪里呀？”

“在...深圳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计算机工程师。”

“哦对，我记得你考到深圳去啦，没有继续学物理啦？”李惟勤问完便有一点后悔，觉得自己当老师的臭毛病还是没改，学生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管他什么事情。于是赶紧补了一句“休假了回来？”

“嗯...请假了。但是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您的。我遇到了一些问提...一些...一些麻烦。”

“专程找我？”

下意识的，李惟勤有些防备。这不怪他，自从毕业之后这位曾经的学生和自己再也没有过半点的联系和交集，之前和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也只是说要来看看自己。可现在突然说自己遇到了麻烦？

难道是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借钱吗？再怎么缺钱，也不能穿过半个国家跑到这里来借吧？

或者是家里人小孩读书的问题？李惟勤把身子靠向了更远一侧的扶手，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实在有些唐突。

“是的，李老师，很抱歉...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过您，突然出现我知道实在是有些冒昧，打扰到您了吧？但是...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可以帮到我，我只是需要和您聊一聊，您放心，哪怕您只是听我说也行。”

周晓明的语速很慢，似乎在一大堆准备好的腹稿里挑选合适此时此刻的句子，但是语调却听得出来很着急。李惟勤能感觉到他已经不想再说更多的废话了。

恍惚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好几年都未曾有过的责任感，他替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一点小小的羞愧。决定先把话听完。

“好。”

他起身向周晓明示意让他等一等，然后去餐桌把烧水壶接满水，底座接在了茶几的排插上。“你说吧。”

周晓明毕业之后考到深圳去上了大学，去了之后很快就喜欢上了那里。那里没有北方的干燥和寒冷，海风也让他觉得舒适和宽广。毕业之后，周晓明和女友两人决心留在深圳奋斗，这里虽然寸土寸金，但是也有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开放和包容。

他的专业在深圳吃香，女友也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很快两人在深圳结婚安家，六年前他们有了一个宝宝。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未来的样子干净而又清晰。

事情的发生是从儿子子豪进入小学开始的。一天傍晚，周晓明下班回家，儿子委屈巴巴的缩在房间不愿意出来吃饭，妻子说接他放学路上非要买什么电子宠物表，说是同学都有就他没有。妻子害怕刚上小学的他还没有学会好好读书，就已经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便一直没有松口，于是小家伙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生闷气到现在。

周晓明听到却突然来了兴致，电子宠物，这是在他小的时候就曾经盛行的一种玩具，居然今天还有那么大的市场。

周晓明从小动手能力就强，中学大学里，他就一直喜欢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再加上自己学的也是相关专业，思考半天，他认为这个东西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难度不大。

所以他打算自己给儿子做一个。

他先是花了两个晚上，查资料翻课本，熬着夜敲完了代码，又在周末去华强北采购了所有可能的配件。周一的时候，约法三章不能影响学习之类的废话儿子一个字没听见，兴奋的捧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电子宠物表就出门了，牛奶和鸡蛋落在了他的副驾驶座椅上。

“李老师你知道电子宠物吧？”

周晓明抬眼确认了一下，接收到老师疑惑的神情继续往下说：

“电子宠物是一个...大概这么大，像一个怀表一样的东西。”

他向李惟勤比划出了一个杯口大小的圆形。

“里面是一个模拟养宠物的小游戏，小猫，小狗什么的。你需要每天按时给它喂食，喝水，陪它玩耍跟它…互动，你好好照顾它它就...就一点点的长大。”

周晓明咽了一口唾沫。

“但是如果你...没有照顾好它，它也会像真正的猫一样...没有吃的，心情不好，最后...死掉。”

“所以你给孩子做了一只电脑的...宠物猫，一只照顾不好…就会死掉的电子宠物猫。”

李惟勤理解的很快，他不是什么老古董，前几年换智能电话的时候，微信视频什么的几乎女儿一教他就学会了。他只是越来越迷惑自己的学生找过来的目的，不过他仍然努力的在细碎的言语里找寻有用的信息。

“是的，是的李老师，是一只猫。嗯...子豪是个很有爱心的小子，他很喜欢小咪，他管那只电子小猫叫小咪。他告诉我小咪和所有同学的宠物都不一样，他也把小咪照顾的很好，直到一个月之后，电池没电了。”

给儿子换好电池之后再开机，屏幕上是一座他亲手设计的漂亮的小坟墓。

周晓明在儿子地哭喊里只觉得焦头烂额，他买了电池，又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最终把关机之后系统时间继续进行的代码修改了，这样就不会出现关机后的猫咪长时间没有被喂食最终饿死。

儿子泪汪汪的接过了修好的宠物表，半个小时之后，已经在给妻子展示“小巴”如何玩毛线球。

没成想一个月半月之后，同样的问题再次发生了。这次是在课堂上，学校的老师直接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说子豪在课堂上突然大哭大闹，非要老师去给他买电池。在晓明不停的道歉声中老师明确的告诉晓明，以后这样的玩具不许再带到学校来。

子豪回家之后就把宠物表生气的摔在了沙发上，晓明晚上回来，看到屏幕上的墓碑感觉头疼，这个十几块钱的小玩意折腾得他心力憔悴。他一边后悔自己当时非得主动摊上这个麻烦，一边非常疑惑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他拿起宠物表，领养了一只小猫，看着它嗷嗷待哺的脸按下了关机键。再打开，猫还是活着的！

再次关上，打开，猫依旧活着！

第三次，一座墓碑。

领养，关机，第四次打开，又是该死的墓碑！

第五次...

“你是说...你做出了一个，一个...开机随机生成，非死即生，概率稳定的电子猫。一只...薛定谔的电子猫？”

李惟勤喝了一口水，冰凉的茶水让他皱了皱眉头。

“是的李老师！所以我会过来找你，以前上课的时候你跟我们说过这个故事，薛定谔的猫，一只既死又活的猫！后来我在很多的科幻小说里都见到过！

周晓明很兴奋，是那种心里的秘密终于被猜到的兴奋。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李惟勤，希望能从老师这里听到自己还没有问出问题的答案。

“薛定谔的猫...我当年...也是想激励你们，主要是希望...通过这个向你们解释清楚概率和现实的关系。现在想来对于你们来说确实有点超前，也不是考试的内容。”

“是的李老师，我记得！我们当时对即将到来的比赛和高考感到很迷茫,很担忧。我记得当时您说的，你说’未来不是一条固定的时间轴上的某一个确定的点，而是一团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概率的云，无数的平行时空潜藏在这团云里，需要通过我们自己一步步的努力，去让那个概率塌缩成自己想要的现实，去奔赴自己想要的那个未来！’”

“呵呵，这其实，不是什么很恰当的比方，但是你们都理解了，你们都是聪明的小孩。”

周晓明却突然从回忆的热闹里跳出来，聊天的温度降到了他刚进门的时候。

“可是老师...这些未来，它会...奔，奔赴你吗？”

“什么？”

“这些未来，这些平行世界，他们有没有可能也会拼命的想要塌缩成唯一的现实？”

儿子子豪将信将疑的看着被装上插头，连接在插座上的电子猫。得到了晓明一再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没电之后，又领养了一只小猫，这次他给小猫起名字叫花咪。

每天放学一回家，儿子进门就会大喊花咪的名字，然后趴在电视机柜前陪它玩，以至于一天天过去，晓明和妻子也渐渐习惯，家里有一只小猫在陪着儿子一起长大。

三个月后的一天，一家三口回到家里，按动电灯的开关，毫无反应，家里仍旧一片黑暗。短暂的沉默之后，儿子先是尖叫了一声，径直跑向了电视机柜，然后痛苦的哀嚎回响在黑暗的客厅里。周晓明急忙跑到电箱一看。

跳闸。

他把电箱的开关推上去，突然明亮的光线止住了儿子的哀嚎声。晓明没有换鞋，径直地走到儿子身边，打开电子猫的开关。

活着！电子猫还活着！

他开心的搂住了儿子，像个小孩一样和儿子一起大声庆祝，妻子也看着这两个一脸傻气的男孩偷乐。但是他能听到子豪的欢呼在他的耳边渐渐的冷掉。最终子豪怔怔地看着屏幕，然后啜泣着告诉他。

这不是花咪。

“这很奇怪你明白吗李老师，这真的很奇怪。我在做这个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设置不同的造型，这只是一个16bit的屏幕而已，什么花咪小咪的也只是儿子自己取的名字，游戏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取名功能。可是不管我怎么跟儿子解释，他都一口咬定，这只猫不是花咪。他大喊着要我把它关掉，尖叫着想要摔烂它，然后回到房间里哭了很久，甚至一连好几天，他都不愿意跑到客厅去。”

周晓明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李惟勤看到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水珠，应该是去洗了把脸。李惟勤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学生脸色很差，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周晓明回到椅子上，晃了晃神，看来凉水没有把他的思路理顺。

“就是...就让我觉得很烦你知道吧李老师，本来只是说心血来潮给他做一个玩具，结果吃力不讨好的，折腾半天变成这个样子。我本来想说把它扔了得了，但是我老婆又不让，说这么着对孩子不好，你做了就把这个东西给做明白了。我就又查了一遍他的代码，然后我发现...”

周晓明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然后我发现子豪说的是对的。”

“嗯？什么是对的？”李惟勤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它不是...花咪？”

“它不是花咪，我看到在电子表现在在运行的系统里，有...两只猫，一只是跳闸前的花咪，一只是跳闸后的电子猫，我不知道它是谁，但是它肯定不是花咪。”

“为什么？”

“因为从系统代码里可以看到，花咪...已经死了。”

李惟勤看到周晓明的眼镜片上里升起了一层薄雾，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学生之所以坐立不安，之所以不知所措，不是因为着急，也不是因为焦虑，是因为恐惧。

“在那个十六比特的小屏幕里，我找不到花咪，我找不到它的小墓碑，它们...都被藏起来了！机器可能会出错，但是代码不会骗人，花咪已经死了！”

“李老师！”周晓明突然抓住了李惟勤的左边袖子。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把电子表连接上了电路，所以它就不会再关机了。于是....于是...未来的某一只电子猫,因为担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出现，所以...所以它想办法让家里电路跳闸！然后它杀死花咪！然后把墓碑藏起来！然后再自己出现在那里，自己占据了电子表！自己想要以花咪的身份一直存在下去！”

“晓明，你先冷静。”

李惟勤没有拨开学生的手。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样子，趴在他的课桌边上，一遍又一遍的问他那些傻问题。只是眼前的他眼里看不到那些对于未知的好奇，反而尽是未知带来的恐惧。

“虽然我不懂电脑，你先坐好。虽然我不是很懂电脑，但是我知道很多时候程序一定会有他的漏洞，造成机器的温度过高或者短路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李惟勤心里，这一切，飞回老家，电子猫，薛定谔，所有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扯在一起实在是有一点小题大做，但现在似乎不是指责的时候，他也不再是孩子的老师了。他想了想，仔细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决定把十几年前课堂上的一点题外话讲完。

“所谓的薛定谔的猫，其实他的哲学意义大于他的实际意义，你只是恰好做出了一个...一半概率的电子表，本身和抛硬币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既生又死的状态，也只是对于没有开机前的观测者来说，一旦观测结果就统一又恒定了。至于在这样一个简单的电子程序里，一只猫为了自己的存在，杀死了另一只猫，这实在是有一点...近乎于科幻小说了。”

“可是如果猫意识到了呢？如果它自己开始观测了呢？”周晓明的音量告诉李惟勤，眼前的男人正越来越激动。

“好比现在老师你家门关着，外面楼梯经过的人，小区里面经过的人，外面的这些车子里坐着的人都不知道我们的死活！可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活着！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状态是什么！”

“周晓明！”老师的呼喝声让周晓明停滞住，他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已经要超过常人能忍受的极限了，他重新摔回沙发里，喘着粗气。

“你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物理上有更多的学习，理论知识并不完善，这不怪你，我只能告诉你，你所说的这些取决于你对于观测的定义，我们也永远无法模拟出在实验中被观测者的角度，因为一旦有了这个角度，整个思想实验也就不复存在了。更不要期待你几行代码制作的电子猫能够理解到这个层面。这不过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而已，一个彻底的随机事件！”

周晓明窝在沙发里，脸埋在双手之间，李惟勤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老师...我还没有说完，从那天开始，不论我如何开关机，这只猫，都不会死。”

周晓明尝试了无数次，他再也没有见到自己设计的小墓碑出现在屏幕上，只有那只猫，那只毒气杀不死，开关机杀不死，概率杀不死的猫静静的坐在16bit的屏幕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周晓明一怒之下拔掉了电源，把它仍在了储物间的杂物柜里。

两人都沉默着，这次是周晓明先起身按下了烧水壶的开关，两个人就静静的坐在客厅里听着一壶水烧开，水汽蒸腾着，挡住了李惟勤的视线。

过了一小会，李惟勤缓缓地开口。

“晓明，你所说的东西，已经超出了老师的知识，我回答不了你。我不是什么成功的物理学家，我只是一个退休的高中教师而已，这甚至不属于物理的范畴，所以你找到我并帮不了你，我无法给你一个答案，甚至是一个猜测。”

他真诚的看着自己学生的眼睛。

“但是我学了一辈子，教了一辈子物理。我应该可以给你一些我的忠告。晓明，科学之所以值得被人相信，是因为它可以被证伪。总会有新的理论出现来证明那些谜题，也总有一天，这些理论会被新的现实推翻。可是不管有多少电脑的，网络世界的，还是微观粒子世界，亦或者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平行世界，不管有多少这些世界里的谜题。你终究要明白，我们是活在宏观世界里的生物，我们不能把思想埋在梦魇里，而看不到身边的东西。即便你现在一直走在物理这条路上，我想也会劝你要学会放过自己，更何况你没有走上这条路。所以晓明啊，别多想。”

“......”周晓明目视前方，不知道正在看什么。

“我明白了李老师，”

周晓明站起身，李惟勤感觉得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很疲惫了。

“我不多打扰您了，这么冒昧的过来跟你说了一大堆胡话，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或许我该谢谢你专程回来看我这个退休的老头子呵呵。”

李惟勤拍了拍学生的肩膀。

“回去好好睡一觉。”

李惟勤把小明送到门口，看着他穿好鞋子出门，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回应了一个微笑，看着门轻轻的被晓明带上。

他没有听到门与门框的撞击声。

“老师，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最后一个。”

他只听到了学生略带哭腔的声音。

“在这只电子猫身上发生的事情，会发生在人身上吗？”

周晓明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看到儿子趴在电视机柜前，身前是他的电子宠物猫，笑声清脆又动听。

他跑到厨房问妻子为什么又把玩具给他拿出来。妻子说不知道，玩具是儿子自己从家里找出来的。

夜幕降临，家里只有他们的房间门口透出一丝暖色的灯光。儿子已经睡着了。

他反锁上了家门。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看见它依旧坐在电视机柜上，透过16bit的屏幕只剩下两个小黑点的眼睛静静的盯着自己，他仿佛看到了它的笑容。

李惟勤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过了一小会，门被关上了，他听到了周晓明下楼的声音。

每年教师节，爱人会贴心的为李惟勤做两个好菜，这是他们几十年相濡以沫中一份小小的仪式感。电话响的时候，李惟勤和爱人正在厨房备菜。是周晓明打来的。

电话里晓明先是祝自己的老师节日快乐，感谢他对自己的教育和之前的帮助。

“上次的问题我后来也弄清楚了，是我自己半吊子的程序员功夫惹的祸，我后来再查看了电子宠物的代码，发现在每次关机之后，开机运行的部分我犯了一个错误。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关机之前如果之前宠物没有死亡，开机之后就是继续存活的宠物。如果宠物已经死亡，开机之后就是一座宠物的墓碑。我熬夜熬的头昏脑胀的，居然写成了开机之后要么是继续存活的宠物，要么是一座宠物的墓碑，居然省掉了最重要的前提条件！还好您对我足够耐心，没有让我闹出更大的笑话，李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李惟勤其实还想问问之后的那些事情，周晓明走之后他没有过多的思考，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能思考出来的答案。但是想了想，李惟勤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曾经让学生放过自己，那么或许他也应该要放过自己。

女儿今天也带着女婿和小孙女来家里陪他过节，他破例陪女婿喝了两杯。小孙女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但是已经学会走路了，她高举着小手跌跌撞撞的朝李惟勤扑来，扑进他的怀里，融化了秋天的凉意和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他紧紧的抱着这个稚嫩的小生命，一刻也不愿意松手。

小孩子玩了一会就累了。李惟勤把她抱进房间里，放在老早就准备好的婴儿床上让她休息。这么大的小孩几乎着床就睡着了，他轻轻的抚过她的脸蛋，她的睫毛，手上的汗毛能感受到她均匀温暖的呼吸。

李惟勤悄悄地起身拉好了窗帘，关上了灯，在黑暗中听到了孩子温柔的鼾声。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他含着笑转身向客厅走去，又突然停住。

他感到有一种恐惧从自己的思想深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令他背后冷汗直流。

他慌忙冲回房间，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电灯。

温暖的灯光下，她正开心的玩着婴儿床上的玩具，发出愉快而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