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只相爱吗

走在回日暮里的路上，余意的心情复杂中带着一点沉重，倒是陆远面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可就在他计划着安全地送余意离开时，樱花树旁的黑车让他的心陡然一颤——黑鹰来了。

陆远从田埂上大步迈到地里，快步走到了余意前面往下看了一眼随后用一种低沉的嗓音对余意说：“等会儿你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少说话，如果必须要说话，顺着我的话说就行。”虽说陆远已经极力克制自己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后一句话是他为了余意补的。

余意明事理，但并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人，从她返程回来就能看出来了，现在陆远只后悔自己那会儿头脑一热竟把她带上了山，谁知道后面的变化来得也快，若是下面的支线没有暴露，说余意是来这儿旅游的画家黑鹰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只是现在估计路过的一只鸟黑鹰都要薅下来查一查。

余意看陆远的表情加上他刚刚在山坡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也生出了警觉，生命至上她还是懂的，有些事虽然不能苟同，但她可以装作没看见，他抬头看向陆远，此刻他正背对着太阳，刺眼的阳光斑驳得看不出表情，只是余意知道陆远不是第一次见时那个简单的修车工了，他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只是余意后来才知道陆远 也没有他描述的那样不堪，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别人理解不了的那部分，也不必同别人诉说。

“陆远，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口哨声，那人虽然穿着一身黑色，身型却歪七八扭着，一副扭曲的样子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别扭起来，他才在地里解决了三急，面上的表情带着挑衅和打趣。

陆远往后退了一步把余意挡在了身后，这时余意才感受到陆远被太阳光投射下来的影子，她按照陆远交代的低着头抿唇呼吸着。那人侧身够着往陆远身后看去，余意感觉到那人在打量她，她没有动静观其变。

“这货色要是提前被我碰到了，卖到那边可以卖个好价钱，可惜了，要是能玩玩儿就更好了。”那人的话极具侮辱，余意的呼吸明显地加重了许多，陆远察觉到了但并没有回应，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进一步加剧那人挑衅的火焰，对于这样的小跳蚤，有人收拾他。

坡下一记目光正看着那身型不正的人，“阿山，是不是上次罚你罚得还不够重，在这儿挑衅陆远的客人。”

阿山听到这声音舌头一阵抽疼，还好上次罚得不重，不然他现在话估计都说不出来了，立即认了怂对着坡下的人哈腰道歉“老板，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接着又是哈着腰朝着陆远和余意，嘴里程序化地念着道歉的话 。

这个阿山名字叫的老实，人却不是个老实的骨头，老想着往上爬，只可惜脑袋生得简单，做的事都是些传话打杂的，从认识陆远的第一天他就讨厌陆远，因为陆远身上有他没有的胆识和智慧。

陆远没有接阿山的话也没有抓着理不放，只是他转身朝着坡下点了个头，嘴里叫了一声“黑鹰哥。”他在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提醒着余意坡下那人的身份，余意这才跟着转身将视线落在黑鹰身上，黑鹰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那种膘肥体壮的体格，而是一身西装，整洁利落，四十多岁的年龄，身材偏瘦，眼神锐利像是能把人看透，两颊没什么肉，脸有点瘦，头发往后梳着，发际线有点高，但并不难看，准确来说真的很难把他和坏人联想到一起。

余意还在打量着他，他的脸上一下有了笑意，笑着对陆远说道：“刚认识你那会儿，就你敢叫我黑鹰哥，这几年你也跟着他们喊我老板了，怎么今天心情好叫我一声哥。”

黑鹰的话里信息量有些多，但余意的第一判断是陆远和黑鹰之间的事情比他描述的要复杂 ，黑鹰对他不仅仅只有利用，不然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一声“哥”。

“下来吧，马纪本来说要出来等你们，我让他歇会儿，我出来想给你个惊喜 。”黑鹰对着陆远说话的时候语气是缓和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惊喜二字时咬字听着重了一点。

“早了两天，看得出来您确实等不及要见我。”陆远也没跟他兜圈子，言语间表露一点对他的不满，说完往前走着，余意跟在陆远身后，路过阿山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余意身上，陆远不着痕迹地朝阿山看了一眼，是提醒也是警告。

陆远带着余意往她房间的方向走，余意进了房间看着打开了的行李箱朝着陆远看了一眼，陆远吸了一口气对着屋内说道：“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马哥送你下山。”余意看着陆远，刚刚阿山的挑衅和这个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把她的火一下子挑了起来。

余意蹲下身在衣服堆里翻了一下对着陆远说道：“我的画本不见了。”余意极力压抑着怒火，陈述着事实。

陆远捕捉到了余意眼底的情绪，他知道客厅里的人都在关注着他们的动静，就想捕捉些蛛丝马迹，犹豫了片刻陆远走进屋子里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蹲下身视线和余意齐平说道：“你先跟马哥下山，画本我拿到了会还给你，我有你的手机号。”

“我现在就要 。”余意的语气生硬得没有商量的余地，那个画本上的内容是她下个月艺术展要用的，她必须拿回来，而且是她这些年的心血，她不想画本落到这些人手里，她现在只觉得心里发毛，火直充脑袋。

“好。”别的话没多说，陆远又补充道：“给我一个小时，如果没成功你就先走 ，可以吗？”

“我只能说画本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陆远的声音有点柔软，余意看着他的眼睛，正准备答应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阿远在哄小姑娘呢？”黑鹰的声音一出，他生活涌出好几个扒在门外看戏的，这样的俯视让她很反感，仿佛她是他们戏弄的玩物，站起身想要要回她的画本，可想到陆远在山坡上的嘱咐还有他刚刚低声说话的样子，她克制住没有说话。

陆远跟着站起身对着黑鹰说道：“前几天她的车坏了在路上刚好在我那儿修，小姑娘没地方去就带到这儿了，今天带她到处看了看风景，收拾一下就要回去了。”

黑鹰淡淡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那还挺巧，华子那里昨天刚出事，今天我就在这儿看到了她，查一查也正常，你让你这位画家客人别介意。”话里说着不介意，可是却没有一点的客气。

陆远走到黑鹰身边，“华子的事情确实是我没管理好，让您费心了，您怎么罚都行。”

“我可没说要罚你，这是你自己主动领罚。”黑鹰的语气带着些玩味，可眼神却落在陆远的脸上，试图透过他脸上的神情打探他的忠心。

“我家那丫头一直喜欢你，嚷着要嫁给你，不如就罚你娶了她。”黑鹰的话里此时也不全是试探，似乎他生命里还剩一点温情是不用利益交换的。

陆远轻车熟路地回复道：“您知道我的过去 ，圆圆是您的掌上明珠，我给不了她幸福。”

黑鹰听了陆远的话表情舒展了一点，他自己心里喜欢陆远，但他心思深了，圆圆如果跟了他不会幸福的。

“那以后再说吧，华子的事也不是你的问题，只要你没问题就行，你说是不是。”才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陆远刚舒展的眉紧绷了一下随即点头对黑鹰说：“既然您对我放心，等会儿我给您的东西也会让您满意。”说完将黑鹰带到客厅里。

陆远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名单给黑鹰。

黑鹰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明了又暗，原来他以为的坚不可摧的内部组织竟然隐藏了好几个跟华子一样的内鬼。

“你给的东西我看到了你的态度，你这里暂时先避一避，我清理一下内部。”黑鹰说完将名单放进了口袋，身后的那些人面面相觑，没了刚刚吹口哨时的闲散，一根筋绷着不敢动。

“黑鹰哥，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的客人丢了一个重要的画本，您看看。。。。。。”后面的话陆远没有说下去，等着黑鹰的反应，这就是黑鹰喜欢他的地方，他做事总能保持着 一种分寸。

余意不知道陆远交出去的那份名单决定了好些人的生死，本来是留着下一步再用的，可现在华子的事情一出他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刚好也借着这阵风转移一下矛盾，黑鹰的管理集团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余意的门外有人把守着，她听不清外面的对话，可是刚刚黑鹰的话还在她脑海里盘旋，圆圆，过去的事，给不了幸福，陆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此刻她对陆远充满了好奇。

房间外黑鹰斜眼朝着手下示意了一下，那人从箱子里拿出了棕色牛皮素描本，封面用带子简单的缠绕着，陆远从那人的手上快速接过，还好没有被破坏，陆远松了一口气。

接着，黑鹰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成方片的纸，在陆远的肩上拍了拍说：“我也送你一张纸。”

陆远低头看了看，抬起左手将白色的纸按住，陆远单手将纸打开，垫在画本上看，那上面画着的是他，下雨的那天他穿工装的样子，没想到她将他的五官勾勒得那么准确，像是认识了他许久才能画出来的样子难怪黑鹰会误会。

“看来这位客人真的是名老道的画家。”陆远客观地点评着，心里却涌起了一点难以名状的情绪，想到余意那些直白的陈述，他的心短暂地波动了一下，随后看了眼前这混乱的局势，又快速平稳了下来。

“你别装了，这个客人喜欢你吧？你这长相确实招女人喜欢，可惜了。”

“您知道我的，我已经喜欢不上什么人了，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陆远的声音不大，屋内的余意却听到了，准确来说华子的事说完后，看门的人就把余意的房门打开了 。

余意听着陆远为了她的画本向黑鹰说情，听着黑鹰开着她的玩笑，然后听着陆远说他不会喜欢上别人了，明明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决定，可为什么他话音刚落，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呢？

“那你不介意我跟这位客人认识认识吧？她的气质倒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像。”黑鹰在说到故人时语气里满是认真，不像是刚刚同陆远开玩笑的语气。

陆远对于黑鹰说的“认识”有过体会，其实圆圆的妈妈去世之后，等着巴结黑鹰的女人不少，黑鹰选她们全看一个眼缘，其余的要么送给身边的人，要么就按流程处理了，陆远不确定黑鹰嘴里的认识是什么意味。

陆远想了想，往余意房间的方向看去，门已经打开了，他知道余意可能在听，他把握不住余意的脾气，也不明白黑鹰突如其来的兴趣真的是因为她像某个故人，思索了片刻还是对黑鹰说道：“我介意。”

黑鹰眼神里闪过一些惊讶，随即又换了自在的神情，笑了笑说道：“陆远你今天还真是有点意思，名单我带走了 ，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修车，我就不来打扰你了。”

黑鹰一行人走后，余意从窗户里看过去，一个鹰一样的眼睛从车子里看向她，像看一个猎物，余意稳着身子没有动，等车子开远才做到了椅子上，这样的眼神她极少看到，甚至是第一次在被人看了一眼后就感到了恐惧。

尘烟落回地上，余意的心慌久久没有平复，直到陆远敲响了房门她才回过神。

“被吓到了吧？”

“对。”余意的表情没打算隐藏她的情绪，她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陆远，如果眼睛能够探寻 一个人的过去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知道陆远的过去到底经历些什么。

“画本还给你。”陆远走到余意身边将画本递给她。

余意没有起身，也没有着急去接画本，问了一句：“我的画怎么样？”

“画本是关着的，我没看。”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不都听到了吗？”

“我想听你对着我说一遍。”

“画的很好。”

余意接了画本没再继续说下去，在这里画上句画或许是个遗憾但周全的选择。

看余意受了惊吓，陆远没再催着余意离开 ，离开房间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小树随风摇晃着，余意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着，她在平静中明白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正一点一点地灭绝着她心里的理想主义，被生长环境包裹着的一切完美就这样粉碎在她的面前，直观地、极具冲击地，终于她见到了一个残忍而现实的世界。

小说《可以只相爱吗》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