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大同

章

大夏国境内的东湖古称泽梦湖，处于青江中游北侧，和清江最近距离不过百里，跨垓阳、洛宓、夏熟三郡，湖岸线延绵千里，面积之辽阔，仅次于山海大陆第一大湖-建木湖，号称千里东湖，又称小建木湖。

大大小小的村落如星罗棋布分布于东湖岸边，这些村的村民皆以捕鱼为生。其中夏熟郡有个汉河村，村里的渔民个个精通水性，专门捕猎一种凶猛的鱣鱼。这种鱼体长六尺，大者一丈四尺，头宽而吻尖，周身骨板，长着尖锐的牙齿，以鱼为食，生性凶猛，游速又极快，倏忽间已不见踪影，不是一般渔民能捕获的，然而这鱼骨板内的肉质极其嫩滑，味道之鲜美，乃天下一绝，深受世人喜爱，更是深得郢都中那些王室贵胄的心意。

汉河村的渔民捕获鱣鱼并上贡王宫，因而得到不少赏赐，生活蒸蒸日上，汉河村也越发壮大，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已经由最初仅几十人的小渔村发展成如今上万人的城镇，经当时的郡守上报中央，特意将汉河村撤村为镇，改名汉河镇。自此于东湖边上，汉河镇成为仅次于洛宓郡黑悬镇的第二大渔村。

汉河村历任村长都姓姜，传闻首任村长是大夏国开国君王的三姑妈的舅舅的表哥的堂弟，他带领几十个家仆离开郢都，不辞辛苦来到东湖另辟一片天地。在这东湖捕到的鱼，会由修为低下的水炁修士专门运送至其他国家，这样一来既带动了东湖边上的渔业发展，又为大夏国创建了大量的税收，使得大夏国得以高速发展，一跃成为九州上仅次于轩辕帝国的第二大帝国。

山海大陆山纪八六三年，有一名不速之客来访汉河镇，从此改变了汉河镇姜氏一族的命运。谁也没见过这人的真面目，他穿着黑衣黑袍，戴着一个诡异的黄金脸谱，自称从南洲来，这次专门为东湖每百年一次的鱼潮而来。

原来东湖有个极为奇特的景观，每隔一百年，东湖所有的鱼不论大小，无论平时藏得多深，都会不自觉游上水面，密密麻麻的鱼全挤在一起自西往东游去，形成了一道宽不知道多长，、厚近十丈、将近两丈高的浪潮，一浪接一浪往东走，东湖众村的渔民都称这是鱼潮。

鱼潮发生时，平时这些温顺的鱼儿这时像变了一个模样，遇到人就咬。

·领头的是蛟螭，这是蛟龙与蛇杂交后的亚种，身长三丈有余，身型之巨大宛如一叶扁舟，似蛇而有四足，小头细颈，颈有白婴，胸前褚色，背上青斑，肋边如锦，尾有肉环，每到鱼潮之时，这蛟螭眼露凶光，裸露在唇外的尖锐牙齿散发着寒光，一般人真不敢靠近，即使是村落规模最大的黑悬村也没有人胆敢猎杀这时的蛟螭。

虽说这蛟螭凶则凶矣，却也是上等食材，全身上下都是宝，脑袋上的软角滋阴补肾，男的吃了身体好，女的吃了滋补养颜，青春长驻，眼珠子清肝明目，吃之可夜视几里地，那胆子更是效果逆天，吃了可延寿十年，其他部位吃了也各有功效，不一而足。

这蛟螭平时只藏于东湖最深处，向来寻找不得踪影，唯有每百年一次的鱼潮才出现，率领众鱼飞行，蔚为奇观。

没人敢去猎杀蛟螭，除了汉河村的渔夫，他们会一种其他村子的渔夫任何时候都不会的技能—训鳖，鱼潮发生时，他们就会骑着鳖迎着鱼潮去杀蛟螭。

汉河村村民甚精于水性，尤其是村长所在家族，寻常一个子弟能伏于湖底三天三夜，最精锐的子弟能伏于湖底七天七夜，着实厉害。

当蛟螭进贡给王宫后，王室会专门颁发一道圣旨，赏赐汉河村众人，大王甚至亲自赐予猎杀蛟螭之人镇长一职，并由后人继承，直至百年后新鱼潮发生时，届时猎杀蛟螭者为新任镇长。

这年的镇长叫姜不同，他的爷爷当年是杀蛟者，四十年前传镇长之位于他爸爸，他爸爸正值壮年，却突然暴毙，当镇长仅五年，之后就由二十岁的他继承镇长之位，直至现在。如今他已七十余八，大儿子五十，二儿子四十有六，两人看似年纪大了，但是大儿子姜贤天生力大无穷，再加上水性越加娴熟，捕鱼经验又非常丰富，又有众多同村的渔民支持，东湖各村的村民都认为他将是下一代猎蛟者的不二人选。

然而姜不同在接见那位戴着诡异面具的神秘黑衣人之后，镇长一家发生了极大的变故，镇长性格大变，且突然不允许姜贤猎杀蛟螭，这无异斩断了姜贤夺得镇长之位的美梦。

姜贤甚是奇怪，父亲向来是支持他的，为何临到猎杀蛟螭时却反悔了呢？要知道不仅是本家，村子里其他人对镇长之位也是虎视眈眈，这些渔民同样颇具实力。

姜贤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难道老爹真的老糊涂了，还是被那个诡异的南洲鬼脸谱人所迷惑了？

然而还没等姜贤向父亲要个说法，姜不同就以姜贤弑父为由，将一家二十口人全部驱逐出汉河镇，姜贤及其后人永远不得踏入镇里一步。

姜贤觉得冤枉呀，自己平日孝顺父母，恭敬兄弟，怎么就想着弑父呢？

姜不同让人拿出一个插满小剑和符箓的桐木偶人，这是从姜贤的房子的花园里挖出来的，姜贤百口莫辩。

原来这桐木偶人是有来历的，大夏国民间尚巫，人们相信将怨恨之人的名字刻于桐木偶人身上并埋于地下，再请巫师下咒，被咒之人便有生死之灾。

姜贤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受此不白之冤，心里自然觉得冤屈，他立时想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鬼脸谱男子，一定是他从中作祟，妨碍自己猎杀蛟螭。

他双眼通红，直接找那人火并，姜贤却不是那人的对手，不但自己被反杀了，更是连累家里所有人。不知怎的，家里的人都像是中了邪，个个双眼透着诡异的光，变得行尸走肉一般，齐齐冲进姜不同的卧室欲杀了他。

幸好在最后关头，官府派来的官兵救了姜不同，但是这些仿佛入魔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留了，那些官兵将他们统统杀了，对外则宣称他们一家得了怪病，一夜暴毙。

可怜姜贤一家二十口，全部死于非命，只有那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曾孙子不见踪影。

经此一事后，姜不同一家异常沉痛，根本没心参加猎杀蛟螭的活动，这镇长之位自然旁落他人之手。

说到这里，客栈的老掌柜停了下来，这可把黄小莲一颗心挠得痒痒的，他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讲故事讲到一半，这不是纯纯的吊人胃口吗？

“老爷爷，你快点讲完好不好，我都点了九桌菜啦。”黄小莲近乎哀求地请求老掌柜不要停，继续说下去。

天河客栈大堂的正中摆了九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然而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孩童坐在其中。

在这九张桌子以外的四周坐了不少人，桌上也摆着不少酒菜和小吃，客栈里人头黑压压的，都竖着耳朵听老掌柜讲东湖的奇闻怪谈。

这老掌柜叫徐延寿，今年九十八岁了，虽满脸皱纹，头发发白，双目却炯炯有神，身子骨硬朗结实到一口气走上十里地不带喘的。他整天笑呵呵的，即使将近百岁高龄，依然到天河客栈里讲古，一讲就是两个时辰，中间歇息时，喝上两口酒，抽上几口烟，又继续开讲，直到夜晚客栈打烊。

徐延寿年纪虽大，依然中气十足，说话时声若洪钟，一点不比年轻人差。

老头的两个儿子于十几年前先后去世，旁人都扼腕叹息，说他白头人送黑头人，着实悲惨。可徐延寿不见半点伤心，每天依然乐呵乐呵的，如此一来，又有人说他生性冷血，孩子死了连一滴眼泪都不流，老头也是不管不顾，任凭旁人去说这些那些。

两个儿子都没有结婚，他们都死了，徐家也就没有后了，于是徐延寿收养了一个女婴，现在也十岁了，幸好两个儿子留了一家天河客栈给他，不致于让他老无所依。他就继续经营这家客栈，雇了几个伙计和大厨，靠着讲些古怪传闻，吸引了不少人，一传十十传百，附近被吸引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让客栈生意好了起来。

徐延寿有个规矩，谁要想听故事，必先点一桌子的菜，或者最低消费不得少于十个金贝，这十个金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够附近一家三口的渔民一个月的生活花费了，即使这样，每天都有愿意花钱请他讲古的人，达官贵人来捧场的亦不在少数，一些付不起钱的人就在边上点些酒水花生，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这些身份显赫的人，除了听怪谈，还想亲自听他讲述到底如何养生的，为何将近百岁还能健步如飞，是有啥秘密。

每回有人问，徐延寿就乐呵呵回答：“少管闲事多笑笑，吃好睡好活动好，顺其自然不强求，这就是我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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