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路出路

在云南某一不知名乡村内，暂时就叫它“白水村”吧。村里有一处知名悬崖叫白水涯，崖下流出的水流淌成河叫白水河，这条河养活了一村子几百户人。

这水也是神奇，竟冬暖夏凉，且流出来的颜色初是白色，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透明无色无味的清水，一村子人全靠这白水河洗衣做饭过活，且度过那段艰难的无食生活。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在这里汇聚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从原来的几十户变成了现在的几百户，也是因为白水河的原因，所以取名“白水村”。

白水村

1956年夏，这天早上九点多十点的样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杨家大奶奶~噶有人在屋嘞？”

有一妇人正在猪圈里喂猪，听见叫喊声，急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跑出来应道：“呐个哟？”此时杨家的几条大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那男人招呼着让狗别叫，女人应声迎进来一红衣妇人。

那红衣妇人担忧的问：“哎呀杨大叔家的啊，那的狗不会跑出来吧？”

另一妇人回答：“不会不会，拴着可稳了，放心吧叮当儿，进屋里坐。”见此那红衣妇人就战战兢兢的从台阶上走到场坝里，准备往屋里走的时候，就看见在自家堂屋边里编筐的杨大叔，冲着杨天善手里未完成的竹筐，寒暄着说：“你别说哈，这叔的手艺还不错哈，瞧这筐编的可真不错。”

那杨天善抬头，黑黑的脸上能看见明显的长着一口黄牙，笑嘻嘻的答道：“他婶儿，这就说笑了，我这也就自己用用，要是拿出去啊，会被人笑话的。”

“就是啊叮当儿，这样子也就自己用。”刚穿围裙的那个妇人在一旁搭腔着说。

编竹筐的是杨天善，在一旁搭腔的是他的妻子何肆--他俩便是这老杨家的大儿子儿媳。

如今老杨家也就剩杨家大奶奶是辈分最老的，如今已年过六十，所幸粮食关的时候，被自己的夫君喂血液和黄泥，才可存活于世。

她如今与三个儿子同住，大儿子就是杨天善，老二杨天水是个瘸子，断了一条腿，老三、老四两个女儿，粮食关的时候，没能熬过来。

老五是老夫妻俩老来得子的，平时也宝贝着，年纪到如今如今却还不满20岁，刚物色了邻村一不错的小姑娘，已经在准备着年关将至的时候就娶过来的。

杨天善就是叮当儿口中的叔，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和孩子似乎没缘分，生了三孩子一个也没给留住，到现在也已经四十有五六了，何肆能不能生是个问题，眼见着大奶奶快六十了，还没见一个孙儿，心里急的不行，看大儿子希望渺茫。

转眼想着给老二留个后，就村儿里外托人寻找，这前后都看了，却没有那么一个适合的，要么是看不起她家二郎的瘸腿，要么是自己无法给足粮食的，怎么都愁。

这红衣妇人是白水村出名的媒婆丁当，夫家姓吴，大家都叫她吴嫂子。按照辈分在杨天善之下，所以何肆直接叫起名字。

之前因着老五的事，和这叮当接触倒是挺多的，不过老五的事定下来后就很少和叮当接触了，这次过来不知又是因为谁。

两人都没听说老太太要给老二找媳妇，今儿个见叮当过来了，便也没想主动开口，心想看叮当怎么说。

眼看着那红衣妇人丁当坐下后，何肆连忙把茶水一应送上，招呼着说：“来，喝杯茶歇歇。”

丁当笑着端过粗粝的茶杯，向何肆说：“嘿你看，你们还谦虚了，村儿里外啷个不知道叔你的本事呢。”

话音刚落又接着问：“这大奶奶没在家呐？”她问的是杨天善的母亲。

何肆回答：“嗐～ 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去看田坎水位了。这个时候就怕水位呀，田里若是没水，这收成就成问题呀。我还准备着喂完了猪，去看看廿湾疏通水渠呢。”

此时正是六月份，秧苗正是栽在田里需要关注时刻是否有水的时候，若是田里的水和田坎会不会被冲走这些不保证，秧苗会不会长好就不能确定了。

丁当点头说：“是这个理儿，我廿湾二块田那边也是一样的，前段时间久了没看，嘿你猜怎么着？全干了，那地上都裂开了，差点儿把苗给我干死咯。”

何肆皱眉搭话：“咋这样呢？按理来说，廿湾的水不会干的呀？”

丁当了然的说：“是这么个理儿，可就不知怎的，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缺德糟心玩意儿给我放干咯！上下两块地儿都有水，可就独独我那田里没有水。你说这糟不糟心呢？这要是让我逮到哪个兔崽子，非得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见丁当这么说，杨天善问：“可确定是人给扒的？”

丁当一拍大腿，道：“哎哟杨大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和雨水冲刷的那可完全不一样啊，上下都有水，没理儿我那没水呀。”

夫妻俩都笑笑，不说话。

丁当见两人都没说话，也知道话匣子已经打开，便说道：“其实不瞒你俩，我今儿来呢，有一桩事儿想和你们说道说道。”

见此杨天善收拾了编筐的物件，走到厂坝外的对窝处把手洗了，甩了甩手走进堂屋里，坐在另一侧，何肆坐在杨天善的旁边，夫妻俩都等着叮当继续说下去。

见此叮当，便继续把话接下去。

“杨大叔哎，你家的福气来了。看这样子过年的时候，老幺媳妇儿怕是要进门了吧？”

杨天善笑着摆摆手道：“啥福气哦，没发现啊”

何肆说：“那可不，眼看着时间就没多少了，可还有好多东西没准备好呢。”

丁当说：“没事儿慢慢准备嘛，后面呀，可能要准备两桩事儿呢。”

何肆问：“为啥会有这么一说呀？”

叮当：“之前你婆婆和我说过，你家五兄弟已经有着落了，可你家二叔子还在闲着呢，让我给物色有没有合适的娃娃，这不，合适的就来了！”

何肆来兴趣的问：“哪家的姑娘呀？”

丁当说：“这隔壁村冒水沟的尹家知道吧，就是水沟桥上的尹家，上月和我家男人到那边挑石灰，见着那尹家的小娃娃长的乖巧又能干的，家里的一应事儿都挑头做，见着人呢也是一个笑一喊的，明明不认识我，却也一声声的婶儿叫的多亲切啊，喊的我着实开心呐，这不，我觉着姑娘挺好的，就想着来看看能不能撮合撮合，这以后咱们村儿也和隔壁水沟桥能有所联系呀，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那个想法呀。”

杨天善一边收拾着竹条，一边好奇的问：“什么样儿的人呐，让你个大铃铛儿这么说？”

她说的是瘸子老二杨天水，年轻时上过战场，胜利后回村儿风光了一阵，可现在已四十有二三了，却没有一家女儿愿意做他的媳妇儿，平时见着人是个不爱说话的主。

丁当继续说：“大叔呀，咱们是一个村儿的，也知道你们一家子的情况，我也就和您老实交代吧，这娃娃呀有个后娘，就是前儿个和咱村儿的唐家嫂子，吵架的那个罗贵英。”

何肆一听罗贵英，就听说之前因为田坎的肥水问题和唐家嫂子吵起来的那个凶妇，那样子就像是要把人给吃了，就为了这事儿，唐家嫂子第二天那眼睛还红红的。当即皱眉道：“怎么是她啊？”

丁当说：“嗐～可不就是她嘛，不瞒你说呀婶儿，咱都是老实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有啥就直接和您说了。”

杨天善见此，默默的把收回的东西又摆放出来，往门口的方向拉了拉，尽量离丁当的位置远一些，避免过长的竹条甩到人身上。

何肆说：“我知道丁当你的为人，当初我那五叔，要不是你，估计成事儿也不会那么快。”

丁当说：“对呀，就是知道你们信我，所以我也就知道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和你们说了，有啥想问的你们就问，叔你也拿个耳朵听听吧！”

杨天善点了点头，不说话，抖了抖手里的竹条，示意丁当继续。

见此，丁当也就继续说道：“那娃娃也是个可怜的，平时在家，你也知道罗贵英那个性子，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了那娃娃多少罪受。再说罗贵英，她为尹家生了一个儿子，这可是独苗苗，那腰板也硬朗了，说话也来劲了，为这独苗苗啊，她怎么说这尹家老太太都将就她。再看这尹家长女，作为老大又是个女儿，就更是不待见，平时缺衣少食那是常事儿，前段时间二三月份的时候，咱们都捂的紧，这娃娃还穿着单衣，背着背篓在地里打猪草，一双脚丫子冻疮好了又添新的，着实给把我这外人给心疼死了。”

何肆一听，抓住了迷糊点，问：“听你这么说，这罗贵英和她那婆婆怕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要是看上了她家的姑娘，她怕是不狠狠咬一口下来啊？”

丁当抿一口茶，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罗贵英的男人啊，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打那罗贵英，他更是扬言，谁要是出得了三生包谷，大丫头就随便带走。”

这个时候的粮食产量不高，一个6-8口之家，要种十来亩田地才可供一家人一年内不饿肚子，这是在保证一家人里只有一个吃得多的人。要是多一人，那可能就不够吃。

同时，家家户户还要养些鸡、猪等家禽，坏的粮食和糙的皮等可以养家禽，可有的人，种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更别说养家禽。

所以三生包谷（玉米）等同于现代的一件不错的电器，家家户户都可给得起，可就是看舍不舍得。

听到这儿，何肆皱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当下也无话反驳。

丁当看何肆皱眉，连忙说：“婶子你放心，我已去探听了一些情况，这娃娃已十二有三，罗桂英一听说我的意思后，就强烈表示可以，只要给这丫头出门的机会就可以了。而且他们表示可以直接过到你们家，以后的事儿不论好坏，他们一律不论。”

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也就是直接提条件准备把这娃娃给甩出门了，只要条件合适，人就归男家所有，生死不论都和娘家没有任何关系。

杨天善手拨弄着竹条，陷入沉思，抬手挠了挠头，沉声说道：“听你这么说，若是真的可以断干净，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她的条件是什么？”

在这个时候的农村，某个地方有这样的倒是不少见，这个时候大家崇尚的是养儿防老，养儿能后继有人，有了儿子，就是有了一切。一旦发现生的不是儿子，婆家能趁着媳妇不注意，直接把孩子扔了不养的都是常见。亲生母亲闹一阵子，见没用也就会默默的认命，然后继续生养其他孩子。更何况是这样没了亲娘的，能活着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那都是一种幸福。

丁当回道：“这喊嘛，她肯定喊的比较大，但是咱可以商量的嘛。”

夫妻俩一听，登时咯噔一下，都警觉起来，只看丁当伸手比了个2，夫妻两人均是一脸懵，丁当见此，开口道：“她要两石米。”

两人均是脸色一沉，还没待说话，一旁的房间里有个语气比杨天善细致的口音道：“不答应！又不是什么天仙，我一定要她不可？”

见此，几人均是脸色一变。丁当当即拍了拍大腿，心想，早知道就不该说那么快。

杨天善丢下手里的竹筐，掀开房间门口的垂帘，挂在一侧，走进里屋，只听他问那人的声音：“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那人说：“我不去，大哥，若是我娶媳妇需要你们给出去那么多东西，那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何肆一听，冲到门口朝里说：“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二叔你说这话可真是。”

丁当见此，从何肆的旁边挤进屋内，只见黑漆漆的小土房间内，一束明亮的阳光透过那扇唯一的木窗，照亮了房间的陈设，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一脸倔强骨瘦的男人，长相和杨天善有六分相似，不用说，丁当也知，这就是今天说的正主——杨家那个瘸子二郎，杨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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