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时五十八分的落日

早读过后是一个大课间，班上的人都昏昏欲睡，撑着头东倒西歪。

莫争月瞄了一眼简玳。

今天的简玳没有趴着睡觉，他腰板挺得很直，侧头看着窗外。

从莫争月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玳的眼尾稍稍上挑，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的睫毛不翘，但是比普通人的睫毛要长的多了。

莫争月微愣。

的确是有点像女生啊。

简玳突然回头了，把莫争月吓了一跳。

简玳疑惑地看着莫争月。

莫争月没说话，只是把头转了回去。

“你刚刚在看我？”

“……对，”莫争月大方承认了，“只是随便看看。”

“噢。”

莫争月拿起笔准备预习课文。

简玳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

莫争月不知道简玳想做什么，她放下笔等着简玳的下一句话。

“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简玳就从斜挎包里面拿出了一张东西放在莫争月的桌子上。

莫争月愣了一下。

这是……身份证？

莫争月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事。

她好像知道简玳要说什么了。

简玳伸手指了指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他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

“你看，我真十八岁了。”

还真是这件事啊。

莫争月哑然失笑。

“哈哈哈。”

其实她很少会这样笑。

少女的笑声听着清凉灵动，就像春日里的细雨落在阳台盆栽的瓷盆上发出的声音，活脱而悦耳。

因为在笑，莫争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莫争月嘴角旁的那个浅浅的梨涡。

在这一瞬，之前在莫争月身上表现出来的无力感消去了大半。

简玳皱眉：“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还挺幼稚的。

莫争月当然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就是觉得你现在和平时那副样子差太多了。”

简玳更懵了。

平时那副样子？我平时什么样子？

莫争月忍住笑意。

“你平时不像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认真的人，这样的说法满意吗？”

简玳没细想：“还行。”

“证件照都拍得那么帅啊？”

后面的杨至询突然插了一嘴。

“呵呵，真是羡慕。”

看到简玳把身份证收好了，杨至询撇撇嘴。

“莫争月，把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呗。”

莫争月拒绝：“不要。”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想。”

杨至询刚醒来还有点困意，他趴在桌子上：“不过不用看我都知道是好看的。”

“帅哥美女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他轻蔑地笑了笑：“像我这种……”

莫争月轻笑。

“你不是长得还行吗？”

“还行？”

杨至询有些愤懑不平：“呵，我要向女娲投诉。”

“真不给我看看啊？”

莫争月再一次拒绝：“不给。”

杨至询无奈地摇摇头。

“都老同老学了，还那么见外呢。”

莫争月和简玳异口同声道：“老同老学是什么？”

“不懂了吧？”

杨至询露出得意的神色。

“老同老学就是老夫老妻的近义词，老同学的意思。”

此时此刻，莫争月僵住了。

不仅是被杨至询说的老同老学给雷到了，而且她还看到了站在杨至询身后的语文老师。

“老同老学？”

听到这个声音，杨至询也僵住了。

“这个词好有意思啊，”语文老师将手搭在杨至询的肩膀上，“要不待会语文课的时候你上讲台给全班同学讲一下吧。”

杨至询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了吧，老师……”

语文老师笑容和善：“都老师老生了，我就让你去出点风头吧。”

“老师你造词水平真牛。”

杨至询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语文老师持续微笑：“……”

莫争月已经在心中为他哼起安魂曲了。

——

在杨至询的百般哀求以及月考语文考一百一十的承诺之下，语文老师仁慈的放了他一马。

“一百一十……哈哈……”

杨至询失魂落魄，眼睛都失去了高光：“我考九十分都费劲啊！完蛋了！”

简玳幽幽道：“这是来自老师老生的最大折扣了。”

“连简玳都在损我了，天理何在？”

上午的课程就在杨至询的呻吟声中结束了。

莫争月像往常那样慢悠悠地整理着书本。

不同寻常的是简玳。

照往常那样的话，简玳早就离开教室了，可今天的他还待在座位上看漫画。

莫争月觉得奇怪。

留堂补数学作业的杨至询也很好奇。

“简玳，你今天不用去画室吗？”

简玳抬手翻页，纸张刮动的声音有些刺耳。

而他的声音闷闷的：“不用去。”

“你们画室今天放假啊？”

杨至询感叹：“都一年了，终于有一天不用去了。”

“放假了。”

简玳又把漫画书翻过一页。

他看似漫不经心道：“是我放假了。”

莫争月直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是在她的立场，她没有必要在意简玳的事。

毕竟除了同桌这一层关系，莫争月和简玳就没有别的关系了。

“诶，帅哥，”杨至询拍了拍简玳的肩，“待会一起去外边吃？”

简玳皱了皱眉：“我和人约好了。”

话音刚落，他们这边的窗户就被人拉开了。

“简玳，等久了吧。”

随着一个清爽的声音，窗帘也被拉开了。

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张俊气的脸。

莫争月认得他。

江清河。

简玳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中的一个。

江清河时不时就会过来找简玳或者是同在一个校队的杨至询，所以莫争月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如果莫争月没记错的话，好像他还有一个龙凤胎妹妹？

“呀，杨至询，午好。”

见到熟人杨至询就兴奋起来了：“午好啊！下午的校队比赛你可别再缺席了。”

“哈哈哈，知道啦。”

无意间，莫争月和江清河对视了。

江清河自然地笑了笑：“你好啊，莫争月。”

莫争月一愣。

他认识我？

莫争月点点头：“你好。”

简玳猛地站了起来：“走了。”

“好，”江清河向莫争月杨至询摆摆手，“下次见啊。”

简玳两人走了几分钟之后，杨至询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啊，我忘了！”

“我忘记叫他俩带上我了！”

莫争月回头看了他一眼。

杨至询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拉住了莫争月。

“月姐，我能和你一起去吃饭吗？”

莫争月看着杨至询。

怎么还叫上姐了？

莫争月甩开了杨至询的手：“你朋友呢？”

“他们早就走了。”

“那你自己去啊。”

杨至询哭丧着脸：“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冷。”

我和你很熟吗？就一起吃饭……

莫争月本来想这样说，但一看到杨至询那可怜样她就狠不下心来说了。

——

下午连着四节课都是数学课，对文科班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我就要睡……”

杨至询还没说完就倒下了。

“砰”的一声，都把莫争月吓到了。

莫争月扭头看了他一眼。

砸到头都不醒……是有多困啊？

老实说她也有点困意。

莫争月一直没有休息好，要说不困的话才是奇怪的。

几分钟后，她开始半闭起眼睛。

“别睡。”

简玳的声音虽然不沉，但是有点沙沙的。

莫争月一听到他说话就清醒了大半。

“高老头看着这边。”

简玳口中的高老头是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名叫高棋，因为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年纪也比较大，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高老头。

闻言，莫争月看向高老头。

高老头果然在看他们这边。

“杨至询。”

见杨至询没有反应，高老头走下讲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杨至询的座位旁。

高老头皮笑肉不笑的：“杨至询。”

杨至询还是没有反应。

“起床！杨至询！”

高老头这一吼，杨至询直接醒了。

他还有些迷糊：“叫我什么事啊？”

高老头不留情面，用书敲了一下杨至询的肩。

他微笑道：“叫你去后面站着听课呢。”

杨至询又缓了缓才反应过来。

他刚想为自己求情，但高老头已经转身走了。

杨至询只好不情不愿地拿着书离开了座位。

他嘴里嘀咕着：“为什么我今天那么倒霉啊？”

这时下课铃突然响了起来。

杨至询兴奋道：“欧耶！下课了！”

“杨至询！”

杨至询顿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果不其然。

“你下一节课接着站。”

高老头说完就走出教室了，只留杨至询一人风中凌乱。

“我好惨……”

简玳笑了一下。

杨至询眼神空洞：“简玳我都那么惨了，你还幸灾乐祸。”

听到他的话，莫争月也笑了。

“你也来？！”

杨至询跌坐到椅子上。

他头仰着：“我现在只希望高老头不要让我留堂，我还得去打比赛呢。”

“诶，莫争月，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啊？”

莫争月没想到杨至询会邀请她：“啊……”

“来吧来吧，来给我加油。”

看比赛的话莫争月倒是无所谓，但她还要去打工呢。

“不好意思啊，放学之后我没有时间。”

杨至询失望道：“好吧。”

他忽然换了副面孔：“你是不是要和男朋友约会？”

莫争月看着杨至询那八卦样就想笑。

“不是，我没谈恋爱。”

杨至询露出很吃惊的表情：“什么！？”

莫争月不解道：“很意外吗？”

杨至询猛地点头：“对啊。”

“我要是有你那张脸我谈十个八个。”

“哈哈哈，”莫争月笑了笑，“比起谈恋爱我更想考个好大学。”

考上个好的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和妈妈一起好好生活……

这是莫争月当下最想做的事了。

“是吗，”杨至询点点头，“现在的确不适合谈恋爱。”

“而且……”

杨至询神情似乎有些无奈：“我可太知道这年龄段的男的都在想什么了。”

“还是学习重要。”

他看向简玳：“简玳，你怎么想啊？”

“我？”

简玳没有转过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杨至询先简玳一步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画画重要是吧？”

简玳过了好几秒才轻轻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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