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本心

山下...

“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喻静带着母亲回到了山下的院子中，俯身把母亲放下，跪在了父亲的坟前。

吴母站在一旁，先是一愣，又试探性的问道：“老吴？”

没有回应

此时的喻静才反应过来，母亲并不知道父亲已经身故的事实，刚在想该如何是好。

“沙沙——”又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呼~~~”似是风声，又似是什么聚集的声音...

“阿年。”

喻静愣在了那里，心里想着：“阿年？那是母亲的乳名...这辈子似乎，只听过父亲这么喊过母亲...”

“老吴？你...”吴母一脸的不可思议，伸手在空气中挥了挥。

喻静更是不敢相信，抬头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父亲，仔细看着，此时的父亲竟显得透明。伸手去碰，也是直接穿透过去。

喻静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四处张望了一圈，看见房屋后面有一个人影，仔细看看，那人居然是喻济远。

“师父？”喻静小声叫了一声。

喻济远似乎也是看见徒弟发现了自己，对着喻静笑了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喻静也是懂了师父的意思，将目光转了回去。

“阿年，好久没见着你了。”吴父一脸温柔的看着吴母。

“老吴...我还以为...”吴母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

“阿年，你听我说，这次还能再见到你跟寒儿，也是神仙眷顾...”

吴母听着这话，也是明白了些什么，一下子端正了起来，像极了个认真听讲的孩子。

吴父看着自己思念已久的阿年，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终是开了口：“阿年，以后的日子啊，还得靠你自己走啦，和我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享受上荣华富贵。”吴父一脸愧疚的笑着。

“老吴，别这么说，这辈子能和你相依为命，当属值得。这辈子，有你，有寒儿，我一刻也没觉得苦过。”

“阿年...”吴父看着吴母，又转头看向了喻静，“寒儿，做得很好，爹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儿子，足矣。”

说罢，吴父面上带着笑意，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散...

喻静想伸手挽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场景告诉自己，时间到了，又转头看看房屋后面，师父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吴母也似乎是感觉到了吴父的离去，脸上带着些许释怀的笑意，小声开口道：“老吴...走好。”

...

....

半晌

“娘？”喻静开口打破了沉寂，“我还想带您去个地方，见个人。”

“是...你学武的师父？”

喻静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解地问到：“娘，您怎么会...”

“哎，这就要从三年前我被抓住的那天说起了。”吴母仰起头，似是在回忆，“那天，我刚被绑到寨子里，一个劲的挣扎，他们嫌我吵，堵住了我的嘴，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在后屋，说是要让我好好想想。就在这时，我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声音，他说，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自己会带着我的儿子炼体学武，并且告诉我，三年后的一天，我儿子定会学成来救我。我想和他对话，可后来他却不再言语了。再往后，那山寨的大当家本是凶神恶煞一人，可对待起我来居然有了七分礼让。”吴母沉下头去，又似是在感慨，“不过，竟真如那个声音所说，我儿子还真在三年之后来救我了。这些人烧杀抢掠欺压百姓，死得不冤。”

而喻静在一旁听的直发愣，三年？师父怎么会这么肯定？又是怎么能把这些事告诉母亲？又是怎么，可以控制人的心神？师父到底...

“走吧！”吴母打断了喻静的思绪，“带我去见见这位大仙，你的师父。”

“哎，好。”喻静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一切事情，等见了师父，定要和他当面问清楚。

说罢，喻静言道：“娘，这一路山路崎岖，还远，我背您走，您好好歇会。”

吴母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趴在了喻静的背上，轻轻应了一声。

喻静背着母亲，一路朝着喻济远的居处去了。

良久，母子二人终是到达了目的地。

“师父！”喻静大喊着进了屋，却半天没有回应。

“难道在武场？”喻静如此想着，回头对母亲道：“娘，你先在这歇会，我去找找师父他老人家。”喻静转身把母亲搁置到躺椅上，走出门去。

“师父！”喻静一路跑到了武场，四处张望，可这一览无余的武场内，并没有一个人影。“怪了，这老头又去哪了，难道还没回来？”喻静小声嘟囔着似是怕喻济远听见，可他又不知道，师父此时不在居处，又能去哪。

回到屋里，喻静对吴母说道：“娘，看来咱得等等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找不见人。”

吴母小声应了一声，顺着躺椅躺了下去，似是累了。

喻静给母亲盖了层衣服，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才发现手边刚刚没注意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玉制的镇尺，下方压着一张折好的信纸，纸上似乎写了什么。

喻静把镇尺拿在手里，打开信纸，脑子里忽然传出师父的声音。

“喻静徒儿，我知道你小子还识不得几个字，我便把这信上的内容存在这镇尺里读给你听。不过你放心，这镇纸可以感受周围气源，也就是说，只有你握着这个镇尺的时候，才能听到我的声音。你一定还有很多问题，例如，我为何不在居处？我到底是什么人？以及，我到底去了哪里，又能传话于你母亲。那，我便将你现今所能知晓的，一一为你解答。喻静徒儿，我曾告诉过你，这凡尘之上，有一天阁，天阁之内所住之人，皆为仙者。而你师父我，便是已然得道之人。三年前，我与好友同道，筹备成仙事宜，可半途中，我发现了你。不瞒你说，我这人，爱才，哈哈。不是夸你小子，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有仙缘！哈哈哈。所以，我见不得你因为冲动死在那里，遂我与好友道别，告诉他晚些与他会合，便去拦下了你。至于那传话法术，不过就是些仙家的小法术罢了。喻静徒儿，这练武的道道和气源运转的规则我已经尽数教给你了，遵循着我教你的法子，日益精进，定然有大提升。你小子，可别让我失望啊！我离去后，这居处也就没人住了，喻静徒儿，这居处，就赠于你了，别砸坏东西就好。哈哈哈...”

随着喻济远爽朗的笑声渐弱，喻静看着手里那块玉制的镇尺，“成仙...吗。”喻静小声说着，“师父最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也有成仙的机会吗？”喻静抬头看了看熟睡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镇尺，“师父...我...”喻静握紧了手中之物，“徒儿不会让您失望的。”喻静似乎坚定了信念，拿了床被子盖到了母亲身上，披上衣服，出门往武场走去...

说起喻济远，喻静也意识到似乎这三年来自己一心向武，对这位师父的了解却知之甚少，好像除了知道名字之外，记忆力就没有什么其他信息了...

“济远兄！”张堰才刚到这天阁入口处，就看到远处喻济远正缓缓而来，“这！哎呀你走快点！”

“着什么急嘛，我就不能留恋留恋这尘世风光？”喻济远打趣道，“等你我去面见了神使，再想下来，啧啧，可就难咯。”喻济远咂了咂嘴，拍了拍张堰的背。

“哎济远兄，等你这段时间周边我可逛够够的了啊，回头你得补偿我。”张堰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喻济远。

“是是，一定。”喻济远随声应道。

“说起来，你变成年轻时候的样子教了那小子这么久，等真若有一日他成仙了，认得出来你吗？”

喻济远思索了一会，开口道：“看那小子造化吧，能不能成还说不准呢。”

“也是，哎你为啥要变成年轻的样子去找他啊？”张堰又开口问道。

“我这不怕他要是看我是个老头子的话，不相信我吗。哈哈哈。”喻济远笑道，“不过我变化的样子也不年轻就是了，那时候都有白头发咯。哎你问题太多了啊！”

如此，喻济远和张堰就这么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到了尘缘殿前。

“尘..缘..殿。”张堰一字一字地读者牌匾上的字。“哎到了，就是这。”

环视周围。云雾缭绕，无溪无河，却有波光粼粼环绕周身，举头观天，天似渊，望不见尽头，有祥云若隐若现，再观远处，有飞鸟归，似是鹤，再看却不见其踪。

“来者，可是喻济远？”屋内一声音响起，“进来吧。”

二人走入屋内，可屋中并无人影，不如说，这屋里，什么都没有。

喻济远走上前去，作了一揖，道：“天池神使在上，弟子喻济远，携得道好友张堰，面见神使，持正心受礼。”

张堰在身后愣住了，刚想说话，嘴还没张开，就被喻济远施了封口。

刚是一阵寂静，霎时，面前这墙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张堰先是一愣，又被喻济远拉着走了过去。

大门缓缓敞开，喻济远拉着张堰过了门，开口道：“一会啊，你会接受一点点考验，我会在暗中帮你，不要怕，不管你面前是什么，往前走就好。”

喻济远见张堰半天不出声，回头一看，这张堰一脸想要吃了他的表情。

“哦！忘了，嘿嘿。”喻济远这才想起来自己施的封口忘了解开，两根指头往张堰嘴前一挥，“好了，我说的你听见没。”

“我！算了，知道了。”张堰没好气的开口，“不过，你个老头子又骗我！说好的是一起受礼呢？你...”

张堰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这，帮你受礼也是一起受礼嘛！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第一次上来？”喻济远又一脸坏笑地对着张堰道，“难不成你也信了我跟那小子说的话？”

“你连自己徒弟都骗。”张堰似是在替喻静打抱不平。

“有些事情啊，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喻济远长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着，又拍了拍张堰的背，“来吧，到了，我跟你一起。”

这从尘缘殿到内里的路上，有一道考验，名为断尘路，意为斩断尘世情思过往，对已然成仙之人来说，不过重走一遍尘世回忆，可对于还未受礼之人来讲，那便算是一道难以迈过的坎。

“来，我拉着你。”喻济远身手拉起了张堰的胳膊，“你记住，稳住心性，一切过往，皆是虚无，皆是尘烟。”

张堰疑惑又有些恐惧，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受的考验到底是什么，不过，喻济远虽然平时爱开自己玩笑，但是在这种场合，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喻济远拉着张堰走了上去，“闭眼。”喻济远对着张堰说道。

良久...

“张堰！”

过去了...吗？张堰试着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却是另一副景象。

“你是...”张堰看着眼前这人，“陈萧珃？！”

张堰眼前这人，正是儿时和喻济远最好的朋友，陈萧珃。

“你怎么会...”张堰不可思议的开口道，“不对！我怎么会在这？”

“你睡蒙了吧，你不在这还会在哪？”

张堰看了看周围，这熟悉的景象...是陈萧珃家大院？自己这是睡着了吗...

“济远呢？”张堰问道。

“不知道啊，他说去买吃食了，半晌了还没回来。”

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当年，三人是至交好友，可后来...

“嘿，张堰。”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看去，是喻济远。

张堰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喻济远推了一把，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趴去。

张堰这一摔，刚想爬起来爆粗，可再一看，场景却变了，周围虽还是陈家大院，可是却冒出火光。“火？”张堰看着眼前景象。

这次他记得很清楚，这是陈萧珃出事的那天...

或许是本能反应，出于自己对陈萧珃的情感，虽然还记得是幻想，却毅然决然地往大火中跑去。

“萧珃！”张堰大喊。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陈家莫名起了大火。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而陈萧珃虽逃过一劫，却也烧得面目全非，后来，陈萧珃受不了自己的模样，寻了短见。

“萧......”张堰推开破败的房门，里面赫然站着一个皮肤烧伤的女人，“萧...珃？”张堰试探性地开口道。

“不，她不是。”身后又想起了喻济远的声音，“张堰，稳住心性。”

“啊？喻...”张堰还没说出口几个字，又被身后的喻济远拽了一下。

此时，眼前的大火似漩涡般，呼啸，狂卷，又忽的消散。

张堰本能地闭紧了双眼，再睁眼，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张堰看了看周围，却发现周身一片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白光，而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这是...”张堰想要伸手抓住黑点。

忽的，这黑点似是被触动了，爆发出一阵狂风。

烫的，冰的，充斥着张堰的感受。

“张堰？”

又是陈萧珃，又是在院子里...

“你要，跟我走吗？”陈萧珃似是发出邀请，伸出了手。

“我...”张堰把手抬了起来，盯着看了半晌，“不了，已经过去将近百年了，你要好好的。”少年容颜的张堰笑着，朝着渐远的白光挥了挥手。

再看，眼前是个白发老头。

“济远...兄？”张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当初被烧伤的伤痕已然不见。

“感觉，可还好？”喻济远问道。

张堰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面，又伸出了右臂挥了挥。

喻济远看着他，自然也懂了，便说：“走吧，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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