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手持加特林，但我完全不怕

“听说了吗，昨晚太子殿下好像回过家了！”

在在魔王城西郊。

国立法术大学行政楼的走廊里，两个穿着高年级制服的女学生正并肩走着。

“传说太子殿下可是几百年没回过家了啊。神龙见首不见尾，在这样的危机关头，终于愿意让我们察觉他的动向，真是太好了！”

听自己的同伴提到太子殿下，另一个学生面露仰慕之色，话语间充满了欣喜。

“琳琳，你是被介绍去法术宫档案馆实习了对吧？你有见过影像里面太子殿下不戴面具的样子吗？帅不帅？”

“没有哦，”被称作琳琳的那一位女学生如是回答道，“太子殿下上次回家还是三百年前王后去世的时候。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影像资料里了，但我觉得应该和魔王陛下年轻的时候长得差不多吧。”

“那就是超帅气呐～”

看着同伴不分场合犯花痴的样子，琳琳脸上却浮现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自顾自喃喃地说：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次回来会不会给陛下办葬礼…”

说着，她的魔力波动中就开始出现代表悲伤的频率。

同伴察觉了这一变化，赶忙开始安慰她：

“没事的，陛下临走前不是说过吗？未来尚在预料之中，哪怕是最绝望的情况，也一定要相信希望仍然存在。现在太子殿下终于有动向了，说明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

琳琳的同学们都知道，她是一个很容易替别人感到悲伤的女孩，哪怕对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悲伤。

这是一种基于以己度人的共情。

“可是，太子殿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这是何等悲伤的事情啊。”

琳琳的魔力场此时充斥着悲伤的魔力波动。

一股带着安抚效力的法术，从同伴手中飘出，缓缓渗入琳琳的眉心，与此同时，同伴继续语言安慰着：

“嗐呀，别难过，我相信太子殿下是一个开朗的人。悲伤不会是他魔力波动的主频率，你也要振作起来，说不定很快就能有机会为太子殿下效力了呢。”

法术奏效了，琳琳的魔力场逐渐安定下来，两个人也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没有人察觉到，在她们来的方向，一个黑发黑眸，长着一对笔直长角，面容英俊的男子缓缓从阴影中显出身形。

正是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

“毕业了一千年了，母校的孩子，还这么活泼，不错不错。”

他面无表情，只是用一双黑色的眸子盯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作为太子的时候戴的面具是长在脸上的？”

就这样站着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转身向走廊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开玩笑的，怎么会有人脸上长面具呢？真奇怪。”

……

昨晚，我回家里取走了我老爹的法杖和佩剑，他果然没有把这些带走。

另外他平时最喜欢的那几支笛子，我本来也想带走，但是最后只拿了一支，剩下的就留给他的臣民做个念想吧。

就是为了取这几样东西，我才暴露了我回家的事情。

这是值得的。

这几样东西我有必须去取的理由。

今天我要在法术大学的教师墓园给他立一个衣冠冢。

那是他的遗愿。

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也没有举办什么葬礼。

父母希望无声无息的被安葬，不办大规模的葬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上次来还是三百年前，当时有父亲陪着。

现在么……

后勤处都换了几拨人了，估计也没人认识我了。

虽然不会直接告诉他们是魔王陛下的衣冠冢，但进门之前我还是戴上了面具。

“吱纽——”

门开了。

“谁？”值班的学生正昏昏欲睡，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立刻精神了，抬头一看，被我吓得愣在那里半天。

“太…太子殿下！您…”

他认得我的面具。

“零号预留墓穴，麻烦登记一下。”

“呃…好。”他已经乱了方寸，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表格，盖上公章。

我随意摆动了一下手指，脑海中想的文字就一道道飞出，依附在表格对应的信息栏里，包括签名。

这就算填完了。

我把表格留下，自己去取了墓穴钥匙，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他叫住了我。

他的声音颤抖，但语气关切地问：

“太子殿下，您…回家了吗？”

“嗯，回了。”

“那您打算留下吗？我们真的很需要您！”

“我知道。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要出一趟远门。”

“那…您保重…”

“谢谢。”

离开后勤处值班室，我下了楼，行政楼后面就是教师墓地了。

我走进去，神识抚过每一块墓碑，上面都是熟悉的名字。

在这条使我感到悲伤的路的尽头，有一个合葬墓穴，一半的格子已经用结晶法术永久的焊死了，另一半打开后空空如也。

那是父母给自己留的合葬墓。

我把法杖、剑、笛子和父亲常穿的一套法师袍在里面摆放整齐。

然后合上了墓穴的门。

一道结晶法术瞬间将墓穴整个焊死。

然后我在墓碑上加上了父亲的生卒年，以及墓志铭。

“慈父、魔法导师、现代应用魔法的发明者——莫亚·凯特宾先生，魂归于此。”

……

清晨，魔王城的居民们自发聚集在魔王陛下故居的门前。

他们都听说了太子殿下回家来安葬父亲的消息。

现在他们自发聚集在这里。

向着这栋曾住着他们的庇护者的小楼，虔诚祈祷着。

魔王陛下的牺牲，确实阻碍了勇者进攻的步伐，这使得魔国有了喘息的机会。

尽管现在教廷已经开始通过控制报刊、媒体和外交胁迫等手段大肆抹黑魔王。

他们将打败魔王的勇者捧上神坛，标榜他们经书中陈腐虚伪的美德。

他们收买那些摇摆不定者，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就像过去几千年一直做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魔王已经不在了，对方的抹黑能够更加肆无忌惮，编造的谎言也越来越骇人听闻。

但魔国每一个有良心的人都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庇护者。

他们分得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美德与伟大。

他们祈祷着。

魔国没有法定的宗教信仰，大多数人都是无神论者，但这不代表人们没有朴素的精神寄托。

或许魔王就是他们的那尊神明，但在过去的三千年里，这尊神明是有血有肉的。

他曾经是那个活生生的、可爱的、多愁善感的老头子。

你能在图书馆偶遇他，运气好的话还会撞见他捧着故事书流眼泪。

你可以在法术宫任何一处碰到他并且和他合影，他会用一些小法术逗小孩子笑，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憨笑。

你还能在任何一所学校里听到他讲的课，你学的教科书有90%都是他参与编写的。

有时候你还可以在法术大街的街头看见他独自提着菜篮子上街买菜，或者是在法术宫员工食堂碰见他排队打饭。

他在家的时候，路过的人们常常会听到他在家里吹笛子，魔法师们都很爱乐器，魔王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国王是这样的。

他已经不仅仅是人们的陛下了，他是慈爱的父亲，是严厉的老师，是和蔼的朋友，他是神呐，是无处不在的魔国人民真正的领袖。

他是人们的精神支柱啊。

人们在他的小楼前祈祷着。

可是一旦闭上眼睛，人们的思绪却总是会回到那个早晨，看见那个穿着盔甲，孤独、老朽的背影，独自向前走着，渐渐远去。

魔国人民恨透了勇者。

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魔王去世的时候，大家波澜不惊，那是假的。

陛下怎么可能死呢？

对，陛下不会死的。

谁能杀死他？那个勇者一定是假的，他们都是骗人的。

可是，自欺欺人总有破灭的一天。

太子回家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国，随之而来的是，太子殿下按照陛下遗嘱在法术大学立了衣冠冢的消息。

人们终于没有办法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迟到的悲伤的氛围，一夜之间变得浓郁。

偏偏在众人伤心欲绝的时候，小楼中突兀的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声，是陛下最爱的那首《涓流融雪》。

人们惊喜地看向窗口，可是玻璃窗户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屋里。

大家都知道陛下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这多半是有人在用这种方式，纪念故去的陛下。

出自谁的手笔自然不必多说。

早就忍不住的泪水，这个时候已经喷涌而出。

一个个都单膝跪地，失声祝道：

“陛下！”

“陛下万年！”

“啊啊啊啊！我的陛下啊！”

“魔王陛下！魔后娘娘！太子殿下！你们快回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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