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打开江湖

几个少年说得投机，自然是恨不得立马来个歃血为盟加深感情牵绊。于是陆大行又扯起喉咙喊小二。

“小二哥小二哥，快来快来，给咱们取四只大海碗来，要店时最大号的那种！”

小二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但本着客人就是天上的玉帝佬的服务理念，迅速地就招呼人抬了四只大海碗过来。

“来咧，各位少侠的大海碗。”他笑盈盈地拖过旁边一只桌子，让帮工们把碗搁在上面，然后才又亲切地问，“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不？”

“这么大？！”于闻知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了，于是不光一时没控制住表情，还脱口而出白痴疑问。

小二则一脸真诚：“您几位不是要店里最大的那种大海碗么？咱们店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的，这就是最大号的海碗。”

他还十分自豪的昂了昂头挺了挺胸。

只见那海碗乍看就是常规的那种青花边白瓷碗，碗口宽而碗底窄，款式并无出奇之处，然而那碗是真的大啊——陆大行长得人高马大的，可他那两只手臂一起去环抱居然都没能抱全碗沿。

这不是碗，是缸！

喊话要碗的陆大行看看碗，又看看其他仨人。大家颇有点尴尬不能言——

“哈哈，哈哈，真是有点大哈？”

陆大行强笑了几声，可是小二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站在一边真诚地看着他，对于换个碗这件事，他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小二机灵着呢，立马察觉这碗不符合客人的心理需求了，于是试探着问：“您看您是想要多大尺寸的，要不小的再给您换一波？不行也不用勉强……”

“不勉强！”陆大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听到小二说“不行也不用勉强”竟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不行！”

是啊，怎么能说不行啊？！

本来还有点懵的另外三个半大小子，一看陆大行那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炸毛样，也反应过来了。

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神情肃穆。

小二倒是反过来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眼睛一转就明白是自己说错话了。强忍着笑意没去拆穿这群小伙子的小心思，嘿嘿赔笑道：“得嘞，您觉得合适就好，不过咱这碗用法多样，就算要往里头倒酒，也是可以多种多样的高低倒法的，吃嘛，就是吃个人情意味，有时候意思到了就行了。”

米小风眼睛一亮，get到了小二的点，立刻点点头，故作深沉地说：“我们省得的，小二哥你先去忙吧。”

陆大行瞪大了牛眼：“啥？什么意思到了就行了，这种事情咋能意思到了就行了呢？咱们……”

“嗨，我的哥哥嘿！”于闻知立刻扯他袖子，“咱都懂你的意思，所以那个意思就是意思到了就行了，你也知道我们的意思的，对吧？”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到底几个意思啊？

陆大行的眼睛里开始冒蚊香圈，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瓮声瓮气道：“你到底是想说啥意思啊？”

瞅瞅这位，看看那个，刘卫国自己先笑了起来：“哈哈，这事可真有意思了！”

陆大行更急了，海碗不海碗的还没搞定呢，这咋又出来一波“意思”了呢，他四肢超发达，但头脑明显稍微慢了一步，直肚肠就转不了弯啊！

“没事没事。”米小风也憋笑，“大行，你就看我眼色就行了。”他想着先把小二支走，后面大家再商量着办，否则确实是有点怪下不来台的。

哦哦。

陆大行点了点头，这个他是绝对听明白意思了的，立马给嘴巴上锁。

小二哈了一下腰：“那各位少侠若是没其他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

走了两步，想想还是不太放心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堆着一脸的笑回身补了一句。

“咱悠着点就行了哈！这碗还挺贵的……”

看这群热血沸腾的娃，拿海碗不是要来表演个“今夜无醉无归”，就是搞什么“一碗结拜酒、友谊天长地更久”的套路。喝醉了倒也不打紧，武当门离得近，到时派人去通知一下他们师门，自然有人会来领也会事后给教训。就怕喝上了头，或者学那些戏文里，一碗酒下肚后拎起来家伙什就往地上砸……嘿，这海碗是真的贵，毕竟那么大，烧制不易，学生娃的零花钱大概是不够赔的。而且万一碎片飞溅伤着人，甚至砸到了桌椅墙画啥的，好事变坏事，心情也受影响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小二哥提醒。”刘卫国笑嘻嘻地冲小二摆手，少年人哪有那么多弯来绕去的，就想着赶紧把“懂事”的人送走，然后他们可以自己嗨。

四个人八只大眼睛愣是盯着小二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视线，才扭过来相视一笑。不过这一笑后，再把视线挪到那几只大海碗上面，笑容就是一种会消失的东西了。

“呃，大行，你觉得我们用这种规格的海碗是不是就真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吧？”米小风挠挠头，讪讪笑了笑。

这种半米高、一米宽的缸状物拿来玩“歃血”游戏，哈哈，不会把人血放干变成杀猪吧？

“其实吧……”于闻知也跟着挠挠头表示自己同款意见，“古代的时候说的歃血为盟，是指将牲血涂在嘴边，以牛、羊或马为牲，割牲之左耳，以盘盛之，取其血盛之。然后读盟约以告神，再然后参加盟会者一一微饮血，注意是微哈，就是稍微喝一点点就行了，不用那么大的器具的。”

“而且也不用咱们的血！”刘卫国也抓住重点了，兴奋地说，“不用咱们自己的血么也无所谓多少啦，去捉只鸡或鸭子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陆大行把头摇成拨浪鼓，很是严肃的说，“咱们义结金兰可是一件郑重的大事，就算不用自己的血也不能随随便便用什么小鸡小鸭的血啊，那像什么话！闻知不是说了嘛，以牛、羊或马为牲，拿牛开刀……”

“别别别！”这下轮到米小风摇头似拨浪鼓了，他可是一进酒店就让小二哥给上了一课“吃牛规矩”课的，现在心理阴影还大着呢，“还是用羊血或者马血吧，侠客们必备坐骑马应该最方便了。”

于闻知和刘卫国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了这两位兄弟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一个是不懂人情世故，一个是不懂人间故事。

“那个，小风，马也不是能随便宰的。”也宰不起啊，一匹马的价值可不低，就算是潇洒走江湖的大侠们，其实好多都没马的好不好，两条腿闯荡江湖还得美其名曰“练腿功”。就算有幸能拥有一匹马，话本子里看到那种“日行千里”就不用肖想了，梦想比较快。然后养一匹马的花销呢——

“其实养马并没有那么简单的，不是说只给它吃草就可以了。马儿日常不仅仅需要吃草，还需要给它吃一些别的食物，比如豆子、谷物以及肉等，真要养好用好，还确实不能马虎对待。”刘卫国说，他家里是有马的，所以相关的一些事情也略知一二。

“啥？”米小风的眼睛又要弹出眶来了，“还要吃肉？”

凭什么呀？他心里还挺委屈的，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堂堂一个少侠，未来的大侠都没那么好的伙食呢！

刘卫国笑了笑，点着头继续道：“而且马匹的食量非常的大，比人还要精贵呢，认真说起来它们的伙食可能真的比我们这几个人日常吃的都要好，所以一般的老百姓都是养不起的。”

“除了吃，还需要定期的给马匹更换马钉，刷洗、训练，生病还得找专门的大夫看……可比人难伺候多了！”于闻知看书多，知道得也多，在一旁补充着。

米小风和陆大行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震惊与麻烦种种意思，哈哈，你懂我的意思！

“行吧行吧，不要用马血了，那就羊血呗。”陆大行有点不耐烦了，这个总有吧。

“羊血应该不麻烦。”于闻知摸摸下巴，但又为难地说，“问题就是现在我们难道叫小二哥再拿盆羊血来吗？”

刘卫国又笑了，想着自己这波人真是太搞笑了，这要是一开始就喊人碗和血一起送过来也就罢了，搁这儿商量半天后再叫要一盆羊血，然后大家继续弄什么“歃血为盟”，大庭广众之下新时代的少侠不要面子的吗？

少侠们继续你看我，我看你，意思是：

你去叫？

叫来后你操作？

那我站着不还是一起丢脸？

这似乎，好像，大概率还是有些不妥的吧？

这当口眼神中的意思都很容易明白了！

米小风开始扯头发了，当时入门考试时他就很想扯，只不过当时三观被震的稀碎，所以没付诸行动。现在么，他觉得扯一下也无妨，反正都已经这样子了，再也没有比扯头发更能表达他心情复杂的意思了。

再这么磨叽下去，这不行那不行的，天都要黑了，上山的路那么崎岖漫长，一路上甚至连个路灯都没得装，难不成还要再去买灯笼照明……呃，扯远了，把头发扯回来——

“用牙签吧！”他说，然后竖起自己的食指比划着，“在这里钉个小口子，挤点血出来，咱们用一个碗就行了，再搁点酒，哦，顺便给手指头消消毒，咱们是用剑的，可不能伤得太重，不然会影响用剑的。”

这件事再多耽误一分钟就是浪费他们彼此的生命，以及真挚的情感！

“食指？用牙签？”陆大行挑起一边眉毛，“这有点掉份吧？还是用匕首吧，划拉一下……”

另外两个立马阻止他继续发表意见，于闻知大声道：“小风说得有理，我们是剑客，有义务保护好我们用剑的手。牙签好，竹制品，不容易得破伤风，不然我们还要再跑一趟医馆打破伤风针，费时间费金钱，不划算。”

刘卫国也表态：“就是啊，意思到了就行了，谁能否认我们诚挚的心意呢？哪怕是牙签！”

“你懂我们意思吧？”三人齐声问陆大行。

没等他回答，又异口同声笑道：“你懂我意思。”

陆大行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也笑了出来：“懂，懂懂，我懂，就是那个意思啦！”

旁边桌的客人呷了一口酒，啧了一声：“少年人，就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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