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新生

“我真的很想吃番茄意哦我的老天…”

辛稚和贾振京叨叨而转过的头猛一下转回来，基地外围深蓝色的金属地面上猩红的粘稠液体顺着白色碎屑一直流淌到她脚下，她狰狞着脸，保留了最后一丝美女意识，往后撤了两步，没让自己那高贵的高帮踩到“番茄意面”。

“看来您不会再想吃番茄意面了。”

贾振京微微昂首，眼神扫过了深沉的天空，一直平舒在眼皮上的眉毛皱了皱，他盯着前门外的两个高个，伸手挡住了欲上前查看情况的辛稚。

一个身影没骨头地搭着身边人的肩，侧脸挂着笑，另一人站姿笔直，一只手的手指轻压在口袋边缘，微微侧着脸。不知说到了什么，没骨头的人低下头笑起来，颈侧扎着的小辫儿跟着主人一颤一颤地抖，只是他的同伙看起来不太想笑的样子。

臭脸君没说话，连个眼神都没动，只是朝他们所在的地方偏了下脑袋，小辫勾着唇角，跟着转头。也许是基地金属光泽反射的光线问题，那双看不清瞳色的眼里冷光闪烁一瞬，很快因回到光底下又恢复那点温和。

——不似人类的过于深沉的瞳色。

贾振京下意识伸手拦在辛稚身前，小辫对他的防范倒是没什么作为，只是朝他弯弯眼，伸手整理自己的手套，慢慢朝他们走来。

“…段次席？”

“嗯，”段离微微点头，“辛女士，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和您对话。”

“发生什么了？”辛稚向臭脸君问了好。

“异体因A·c波动了。”

灰蓝的天色暗语着不详，海坡上的风哭喊，乳白色的液状异体顺着潮水无声地靠近，辛稚冷下脸，手指快速转动手环给塔各部门传了信。

“在此之前已经有异体攻入三线了吗？”

她低声问，一般的哨塔分四线，第四线位足以挡住大部分中级异体，设在整个哨塔广场外围。异体进了第三线位还好说，但是多会在门口灭体处被击杀，辛稚觉得不太能细想那坨番茄意面的位置，于是大步跨出门查看广场安全。

海坡上覆盖的白色透明的特殊材料偶尔猛地凸起凹陷，像是什么群居物种在向生命源迁徙。广场上倒还算平静，大多数异体被激光直接射杀在栏杆外。

“啊啦…又发生什么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像冬天烧久了的壁炉里的火柴，收到消息后第一个到达集合营的颓废大叔咬着烟尾，看着人挺深沉，无神地观察着海坡，突然眯了眼：

“谁往这死海面上裹了层塑料袋？”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哈哈。

辛稚突然感受到了从前远在高中时期被室友拉着在广场当圣诞树的丢脸感。

“是新下来的软膜CT-99，里昂博士的产品，实际上就是一种偏人类的异体，秦医生。”

“哇哦～”

秦昌银蹲在海岸边，伸着食指戳戳CT-99，见它以足够速度再次恢复，夸张得很夸张。

“CT-99确实比之前的CT-23恢复更快，不知道扰乱异体能力性怎么样….”

“优良，存在即可扰乱异体方向感，并一定程度地压制异体进化及能力…”

辛稚头一转，秦昌银已经没什么形象地蹲在路上，膝盖上垫了本蓝色笔记本，手里随便地写划着什么了。她笑笑，有点想把头转回去。

特色，B-b的特色。

“这位？”秦昌银合上笔记本后，抬着头端详生面孔。

“段离，旁边这位先生是、”

“任忘忧，编号CH-A·a-01729。”这是臭脸君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搭档，”段离眨眨眼，他正忙着将自己侧脸遮视野的侧发固定在头侧。

就在基地不远处，咔咔声从海下传来，海坡上渐渐出现裂缝。众人向声源望去，先是一个小孔，随后裂得越来越开，直至巨型触手骤然升出，直戳天际，又因重力急速下坠，CT-99的表皮张裂，很没出息地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

任忘忧冷嗤一声，嘲笑意味拉满，段离笑盈盈歪头，略微警告地瞥他一眼。臭脸君脸更臭了，虽然好像再怎么臭都一副模样。

“前几天闹了点小矛盾，还生我气呢。”段离点点太阳穴，状似有些苦恼地小声对辛稚讲道。

辛稚：…….麻烦你们对没有搭档的人温柔一点。

交谈间隙间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哦趁乱翻出基地了，蓝色的布料随着风吹着飘，晃人眼。

咱基地有谁什么整天绑个蓝带吗…

“我去，蛇！”

“…？”

段离看着领袖一拍脑袋，笑容有些凝固。

来不及多解释，辛稚只说是个脑子不太好转弯的精神体蛇的哨兵，便忙着点人出攻，留不明所以的人莫名其妙。

“这周轮值哪个队的准备出塔。”

“小队二组三组，”朱蔺整理好队伍，转过身来，巨大的保护圈霎时间出现在脚下，“已预备。”

——————

塔外海坡。

“老天，要是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要去三号食堂刷光我的卡。”

“嘿！别开玩笑，你的卡够得着三号食堂的零头吗？”

对话中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哨兵冲年轻人扬了扬拳头，昏暗的通道中只有检测到生命体征的监控在一闪红光，和已经失修多久的疏散指示标志，连声控灯都偶尔亮起。

这里是B级宿舍区，是被人遗忘的老鼠洞。

“好歹从前也是A级，今天沦落到这个地方…”老哨兵借着年轻人的手电，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路牌。不知想到什么，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指着面前的路牌，左侧是被泥沙覆盖的B级宿舍区，而右侧却光亮干净，大概是被许多蜷缩在洞里的B级哨兵所反复摩挲唯一希望的结果，无数人所向往的A级宿舍区。

只要我进了A评分，多少哨兵这样想，只要我进了，我一定有好日子过。

然后或老死在一生所待的老鼠洞，或侥幸进了A下，死在异体嘴里，最后只剩下一个芯片贴在监控室里，再变成没人知道的老鼠。

“一个等级，就分天地吗？”

“你又喝醉了上岗？真不怕死。”

老哨兵冷笑，“我倒是想去杀几个异体，”他轻轻在原地跳几下，“每月抚慰金少得真是过得不如老鼠。”

“好了，再说话就被发现了。”

很平常的，每个月躲掉自己上战场的那么几天，放弃升级的机会，在这个该死的长绿毛的地方苟且偷生。监控都拍得到，但也没人来查。巡逻的明哨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上面也默许了这种偷命的行为。

“赖格，我们去塔外转转吧？”

年轻人很是惊奇地回头看他一眼，“你不是最怕上战场吗？“

“A·c都灭了，A级哨兵空了一大截出来。说不定有机会平步青云呢？”

年轻人对于这种做梦哼笑几声，摆摆手叫他睡一觉，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验证成功。”

淡红色的光芒照亮走廊一刻，他拿回自己的卡，见后人不动，莫名其妙地伸手去拽。

“你怕吗？”

酗酒使这个老人的嗓子刀劈般难听，宛如指甲不停划过黑板，年轻人皱眉，不懂他又搞什么飞机。

“神经病犯了？你不怕死？”

“我已经死了。”

老哨兵大笑，又问他要不要出去碰碰运气。

“你愿意的话自己去找死吧，我感觉你真是没救了，这几天都这么恋战，亢奋过…”头了吧你。

年轻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异常的亢奋，不寻常的嗓音，无神黯淡的眼睛，他猛回头盯着老哨兵。

“反正你都会死的。”

宿舍的空气黏腻起来，呼吸不畅，成了鼻炎患者的噩梦地区。年轻人惊恐地看着老哨兵树根般的脖梗抽搐着痉挛几下，短暂的平静后，几个鼓脓的大包快速生长。

就像婴儿在母体内伸展身体一样。

黄白色的液体几乎是从老哨兵的毛孔里冒发的，鱼腥味包裹了他的世界。年轻人控制不住的反胃，他只是惊恐地注视着，那个从老哨兵鼓脓大包里弹跳出来的触手。

没有血液，莹白的卵蠕动进那些被黄白液体充盈的毛孔。

“没关系的，孩子。”

老哨兵喃喃着，和他从前还是A级哨兵的时候那样关怀年轻人，年轻人恍惚着，喉咙很痛，生命所需的氧气涌进喉咙的更痛，像要杀了他。

只不过氧气不是从鼻腔进入血液的，而是粗暴地融入在他飞溅的血液里，在他已经裸露的血管里。

他嗬嗬地想呼吸，喉咙那个滑腻的触手突然抽出，再次狠劲穿过他的脖子。

年轻人轻颤两下，被钉在那根触手上。声控灯终于起了作用，暖黄色的灯映出了孤单的影子。好可怜啊，年轻人心想，但应该会有很多影子陪他。

到时候就不是一根触手了，会有很多，像章鱼那样吗？

这么想着，他睁着眼，终于不用再呼吸这个阴潮腥恶的空气了。

因为B级宿舍里只有他们一组轮值。

——————

“好小子！让我逮到了！”

辛稚气喘吁吁地扯着那块蓝色布料，直接用力把这小破孩扔进塔，回归保护圈时被人扯住了衣角。

“领袖，”尚从圣所毕业的年轻孩子垂着头，“我们需要考虑最坏的可能吗？像A·c那样？”

这组有才从圣所进入战场的孩子，第一次面对异体就碰上这样的未知boss，确实有些为难。

“不会吧哈哈，”辛稚笑道，有力的燕翅将B·b所有可能有危险的人围住，说话间传导的精神波动令人安心，“不会的。”

“没问题，”本身不说话存在感就不弱，张嘴后引来人的注视令任忘忧有些不舒服，压下睫毛道，“A·c自己没用。”

“呀任首席，很快就学会说话了呢，真不错。”段离为他鼓鼓掌，“要给你颁奖吗？”

任忘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脚点地猛地冲出保护圈，英猛的黑白虎鲸几乎没什么时间差别地出现在主人身侧，狠狠砸碎了那层软体异体，坠入海洋。

“我天呢…”

朱蔺默默把棕熊的保护圈又朝里缩缩，确保各位向导妈妈的安全。

他链接精神向导了吗就把自己邮过去了。

“所有哨兵都有！”辛轻压下两根手指，冲锋令随着海风灌进每一位哨兵的神经，一瞬间整个海湾仅能听见各精神体的脱离神经的的声音和异体的哭嚎。

刀闷响着扎进异体皮肉里，海风混杂水分吹得脸上凉丝丝的，任无忧抹了把下巴，虎鲸撕咬着那条巨型章鱼的触手。

他抬头察看，试图在短时间内确定异体弱点所在，没等他看清章鱼的面部，蠕动着溃疡般吸盘的触手再次拍向他。

与此同时，保护圈这边。

“大佬就是不一样，我小时候看热血动漫里他们都用匕首，唰唰唰唰唰帅得嘞！”

朱蔺举着望远镜，霍霍挥了两下，再举起来看时任无忧面无表情地蹬上吸盘，借力扭转腰身，右手极快速地搭上外衣口袋，银黑配色的手枪翻转在指尖，火花只存在了一瞬，面前偷袭的异体扭曲着尖叫倒地。

“当然是什么方便用什么啊。”他给自己找补道。

这是一次未知性爆标的战争。

根据手上仅有的资料，还无法确定本次异体变异情况，好在不妨碍他们以从前的方式赶走异体。

是挺直接的，段离心想，眼神盯着前方泳跃的虎鲸，和他不省心的搭档。

水下轻轻的震动，有大型鱼类异体靠近，他眼珠微微一动，水流带来的震动不太寻常。

不是从前的只顾着进攻哨塔，而是在靠近人类。与其说靠近人类，倒不如说是在靠近生命。

像是在奔赴某一场餐宴。

垂在身侧的拇指搓搓食指，B-b倒很把人命当回事，足够优秀的保护圈，领袖也没有选择外出作战，而是在圈外扼制一些企图靠近的漏网之鱼保护哨塔，所以他也不用呆在这里。

可以出去走走了。

段离愉悦地想到，慢慢挪步出保护圈，脚下的保护圈闪烁了几下紫光，有人离开了保护圈，朱蔺还以为是哪位向导被哨兵的精神链接强行牵着走了，自己又忙不开，便指挥留下的守卫去拉。

部分分化时五感包括能力不及低级哨兵水准的便为守卫，同样不及低级向导能力的是与之结合的伴侣，大部分作战时会留在保护圈内外两三米处解决一些没那么危险的异体。

年轻的小守卫胡乱点头应着，他才分化没多久，这是他还上战场的第一个任务，一定好好完成！

然后他就呆站着不动了。于是他闷闷地和师傅说自己做不到。

朱蔺很夸张地挑眉，“圣所没教过这个？”

“教过，但是这种情况有点特殊了，我做不到。”

我倒要瞧瞧什么个事。

“我什么特不特殊的没见过。”

朱蔺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徒弟面前露一手，自信转头。

看见领导还挂着那副欠打的微笑插着大衣口袋，很风范地搁那一站，对他点头致意。他下意识回礼，然后…

然后领导很有风范地头朝后往下一倒。

等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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