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岁月

刘氏忽然大叫一声，把睡在脚头的耀武耀双都惊醒了，同声问道:“妈，你怎么啦！”刘氏惊醒原是南柯一梦，吓得浑身是汗，心里呯呯跳个不停。连忙回答道:妈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咕咕鼓！咕咕鼓！”院中三家鸡窝里传来雄鸡的打鸣声。刘氏忽觉腹中疼痛难忍，心里道:孩子可能要降生了。房里一片漆黑，房四周没有窗户，独门而进房又窄小，楼上开的亮斗也就是天窗，晚上只是摆设而己，亮瓦看似一块白色，要是月亮直射亮瓦才有一线微光射进房间。刘氏摸出忱边早有准备的洋盒，划亮一根点燃忱边高凳上的灯草碗，灯草浸泡的桐油燃着红光冒着黑烟，房里才可辨物件，如果看书做针线活必须靠近灯草碗，稍远一点就看不清了。

刘氏点亮灯，“耀武！耀武！”刘氏轻轻用脚蹬了一下耀武，耀武没有回答。睡在旁边的耀双答话了:“妈！你喊二哥干啥？”刘氏道:“耀双！快去喊你小叔和大哥起来，烧点热水，妈快要给你生妹妹了！”耀武听说要生妹妹，立即坐起道:“妈要生妹妹了，我和弟弟一起去喊他们。”刘氏以是生四胎了见多识广，也不心慌，也不害怕，也不需要接生婆。民皓耀文他们刚把水烧好，房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二天清晨，民皓抱着婴儿来到李老大床前。“大哥！你看我们李家又添一房人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吧！”李老大眼含泪花，伸出右手抚摸着婴儿小手，喃喃哽咽说道:“这孩子命苦啊！我将不久人世了，他这一生记忆中永远不知父亲的形象，尝不到父爱的滋味，不知有多少苦难等着他去品尝。大名耀全小名就叫苦娃吧！”李老大刚给婴儿取了名字，堂屋里就传来刘老二的声音:“我来看看，听说大姐昨晚生的又是毛头小子，李大哥盼望的文武双全都凑齐了，贺喜贺喜！”民皓闻声将苦娃抱出，递给刘老二笑着说道:“去舅舅抱抱，沾沾舅舅好运茁壮成长！”刘老二双手接过婴儿，抱在怀里抖抖，说道:“乖外甥，舅舅抱抱会长命百岁哟！”紧接着张氏，民安一家前前后后看的看婴儿，探的探望李老大，都进了西厢房。民安指着张氏的肚子风趣地说:“二嫂！你也该生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挤出来哟！”张氏笑着说:“恐怕不劳烦你挤，今天我就要生了，哎哟！我肚子好疼，刘老二快来扶我一把。”刘老二赶紧把苦娃递回民皓，扶着张氏笑呵呵地问:“婆娘！你是开玩笑吧！这么巧？”张氏用手揪了一下刘老二的耳朵，“谁和你开玩笑，真的疼得厉害，赶快扶我回家！”

刘老二扶着张氏还没跨进堂屋，就高声大喊:“娘！秀梅要生了！”元氏正在厨房忙着淘糯米蒸甜酒，准备秀梅坐月子吃，甜酒煮鸡蛋是坐月子每天早晨必备食品。甜酒煮鸡蛋营养丰富，一是补身体二是增奶水，对母子都有益处。元氏闻讯赶紧放下手里活，小跑出厨房来扶秀梅，母子二人把秀梅扶上床躺下。元氏立即吩咐:“我厨房活还未干完，你快去叫民皓去帮忙请接生婆，你立即回来替我照顾秀梅。”

晌午时分，民皓请来了接生婆，接生婆一进门到房里看了秀梅，见羊水以破即将临产，立即吩咐刘老二去准备热水，刘老二走出房门，接生婆马上把门关上。秀梅疼痛难忍，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喊叫得更加厉害。接生婆一边熟练操作，嘴里安慰着秀梅。站在房外的刘老二急得手脚无措，坐立不安。渐渐秀梅停止了喊叫，房里传出婴儿的哭声，接生婆打开房门，刘老二迫不及待地问:“秀梅怎么样？生的是小子还是丫头？恭喜恭喜！喜获干金！母女平安！”刘老二笑着点点头说:“同喜同喜！丫头也好！丫头也好啊！”迈步跨入房内安慰秀梅看望孩子。

秀梅生的女孩取名桂芬，凑巧的是与西厢房李老大家的苦娃，同年同月同日生。同院三家同月添三娃，院里确实闹热，民安刘老二两家相继办了喜酒，宴请了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只有苦娃家没办，因李老大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哪有心情给苦娃办喜酒庆三朝。李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一口气接不上，这个家以后的日子难以想象啊！

转眼月余，李老大伤势越来越严重，外内伤夹击逐渐恶化，全身外伤都以化脓腐烂，呼吸困难，又因内火攻心，口腔舌胎全是豆大亮泡，茶水难咽。整天整天昏迷不醒。民皓再次到集镇请来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医生给李老大复诊，医生仔细杳看了伤痕诊了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再无药可治了，准备后事吧！”民皓送走医生，叫来正院民安，东厢房刘老二，刘氏满眼泪水抱着苦娃也在场，商量如何安排操办李老大后事。第二天，民安，民皓，刘老二，三人分头行动，各办其事:请来了木匠，接来几位邻居帮忙，到集镇买来布匹等必须之物。在民安民皓刘老二的协调下，伐的伐木，搬的搬运给李老大准备白木棺材。院里的女人们也没闲着，在刘氏的安排指导下，裁的裁，剪的剪，缝的缝，动手作老衣长衫。整个院里忙忙碌碌起来。

晚饭后，邻里帮忙的和木匠都告辞回家休息了，第二天继续。剩下本院男女老少没有散去，都围坐一圈商量晚上守夜之事。当地风俗:当病人无药可医病最危急将死的时候，要把病人从寝房床上移出来，移到厢房或堂屋日夜轮班守护，人咽气死时不能睡在寝房床上，如果人死在寝房床上，对后代子孙不利。民安回家搬来了祖传下来的一把安乐椅(安乐椅:用老竹片制作而成，可以灵活上下调控，人在上面可坐可躺可睡，人病危将死时就搬来安乐椅，民安家这把安乐椅不知有多少本姓人卒于安乐椅中，甚至邻里没有安乐椅的人家，家人病危时也到民安家借去一用。)，民皓耀文叔侄两人用热水把李老大身子擦洗干净，刘老二用剃刀给李老大刮了胡须剃了光头，民安在安乐椅上铺上被子，把李老大从寝房里移到烤火屋里，一切安置好已是午夜时分。人们忙前忙后累了一天，都觉人困马乏，但守夜整夜不能离人，只好围坐一圈无事闲聊:刘老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唉！人生于世真是祸福难测哟！我们和李大哥出门时，李大哥有说有笑活蹦乱跳，如今成了这样！你们听，我家大黄阴声阳声汪汪汪叫个不停，这几天乌鸦在山坡上也叫得让人讨厌_”秀梅接过刘老二的话还没说完，屋外桂花树上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秀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正在这时躺在安乐椅上的李老大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民皓连忙起身靠近李老大轻声问道:“哥！你要喝点茶水润润嘴唇是吧！”李老大微微摇了摇头，一只手紧紧握着民皓的手，嘴巴颤动似有话要说，但发不出声，只好用另一只手指指刘氏和苦娃，指指耀文三弟兄泪水涌出眼眶。大意是临死给民皓委托后事，但口不能言只好用手指指点点表达:你嫂子怀中的苦娃还在吃奶，耀文弟兄三人幼小还需大人管理照料，我死后这个家就全靠你支撑了。当哥的还没来及给你娶妻生子，就撒手不管走了，哥对不起你。哥走后你要听嫂子的话，协助共同维持这个家莫让它垮散。你嫂子贤惠能干，一定会替我给你娶一位比你嫂子更贤惠更能干的妻子，我看着你们我怎么舍得离去，可苍天无眼病魔无情要我性命，我死难眠目啊！刘氏母子一家早以泣不成声，在场之人无不伤心落泪。民皓也是眼泪汪汪，强忍悲痛安慰道:“哥！你不会丟下我们而去，你放宽心好好养息，会一天天好起来的，这一家大小还要靠你挣钱养家呢！看你精神比上午好多了，你几天没吃没喝，我去熬点粥来你喝一点。”说完准备去熬粥，李老大紧紧握住民皓的手不放，摆摆头示意不要去，眼望民皓，手慢慢松开瘫软下垂。民皓低声喊了几声哥，李老大眼睁着没有任何反应，民皓放声大哭道:“哥！你怎么就走了呀！”民安用手将李老大双眼皮往下一摸，李老大永远闭上了双眼。刘雪花见此当场摔倒在地昏迷不醒，苦娃被摔在地哇哇大哭，民安刘老二扶起昏迷不醒的雪花，送入寝房。耀文哭着跑过来抱起弟弟。耀武耀双同时也围住耀文，弟兄四个同时哭喊着‘‘:爸爸别走！‘‘只有苦娃没有喊出声，嫩幼的心灵还是一片空白，是悲是喜他无法感受身边环境，对其本身有何间接或直接的利害关系，他的哭声是心灵无知而随其自然的呐喊。或是心灵有知天地感应失父的伤痛！啊！苦娃！你的命运真比黄莲还苦啊！

刘雪花昏昏沉沉，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眼见自己丈夫李民斌就在前面走，背朝自己头也不回，不知走向哪里？刘雪花跟在后面喊道:‘‘民斌！你等等我！你要去哪里呀？‘‘可是无论刘雪花怎么叫怎么喊李(民斌)老大，李老大始终不答应也不回头，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地朝前走。刘雪花只觉得自己的双脚是那样的沉重，迈步是那样的艰难，她跟在自己的丈夫后面拼命的追呀！喊呀！平日温柔体贴入微，同甘共苦生活的丈夫，今日为何变得如此冷酷无情，这是哪里？在记忆里搜索一片茫然，要去何方？迷雾重重烟波浩淼，时而身处悬崖峭壁，周围万丈深渊顿觉头晕目眩。刘雪花不顾一切，紧追不舍，追到了断谷悬崖，李老大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万丈深渊的边沿，刘雪花离李老大相隔五尺，双脚再也不能移动半步，死死定格在原地，双手不管怎样也没有办法抚摸扯拉到李老大的衣衫。‘‘雪花！我的爱妻！你回吧！现在我以踏上黄泉不归路，你我今生缘分以尽，我在奈何桥永远等你，以续来生之缘，你我今生未到半途就永别，留下多少遗憾多少牵挂？多少未了之事，可是苍天无眼棒打鸳鸯散，阴阳各一边，有太多的苦难在等待着你，你要坚强的活着，为了孩子为了家，我会在天堂祈祷保祐你们母子平安，还有民皓我要拜托给你，我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兄弟情深，你要长嫂为母对待民皓，为他娶妻辅佐他成家立业，也不枉今生兄嫂一场！‘‘雪花望着李老大的背影，声泪俱下：‘‘民斌！我求求你！我们一起回家吧！苦娃刚满两月，你走了这一家大小怎么活呀！我的天就塌了家就垮了呀！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撑得起这个家呀！要留你我一起留，要走我俩一起走吧！‘‘雪花哭诉完想猛扑过去抱住李老大，可人身不由已哪里挪得动，眼见李老大慢慢飘落万丈深渊，雪花切无能为力，她呼天喊地手脚使尽蹬抓。‘‘嫂子！嫂子！你醒醒啊！‘‘忽听耳边传来民安的呼喊声，慢慢睁开眼晴，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民安刘老二守在床边，堂屋里哭声一片，身边发生的事渐渐在脑海里清析。刘老二轻声安慰逍：‘‘姐！李大哥死而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保重身体，苦娃那么小，你再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怎么办哦？刚才你把我们都吓坏了！‘‘雪花泪流满面，点点头想起身起床，只觉头昏脑胀浑身无力，民安刘老二立劝雪花躺下休息，外面一切事由他俩代办。雪花无奈，只好躺在床上落泪。民安刘老二这才出房到堂屋料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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